第032章|?报前怨陈轸设套?觅退路商鞅求和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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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先生抚琴有些辰光了,为何迟迟不弹呢?”

    “草民在候殿下。”

    嬴驷愕然:“候驷?敢问先生,驷能为先生做些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殿下已经做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嬴驷盯住赵良。

    “草民候的就是殿下的那一个问。”

    “是抚琴不弹吗?”

    “正是!”

    嬴驷来劲了:“请先生详解。”

    “在解说之前,良也有一问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可知琴否?”

    嬴驷挠头:“这??琴就是琴呀!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,”赵良微微摇头,给他一笑,“琴不是琴!”

    “啊?”嬴驷怔了下,“琴不是琴,琴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琴是天地。”

    “天地?”

    “琴是八风四气。”

    嬴驷大睁两眼。

    “琴是龙凤。”

    嬴驷蒙了。

    “琴是美人。”

    见赵良越扯越偏,嬴驷紧盯着他。

    “琴是君臣。”

    嬴驷彻底傻了。

    “琴是政治。”

    嬴驷长吸一口气:“这??可有解?”

    “前些年,良游学于齐国临淄,在稷下遇到一件趣事,殿下可愿闻否?”

    嬴驷两眼放光,一拱手:“驷愿闻。”

    “田因齐承继齐位,耽于声色犬马,九年不理政事,有一个叫邹忌的人听闻齐公好乐,抱琴见君。”

    嬴驷不解地问道:“邹忌不是齐国的相国吗?”

    “那时,他还不是相国,是邹子,与良一样,在稷下游学而已!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“邹子上殿时,齐公正在弹琴,引他进来的宫人只好带他到右侧耳房。齐公越弹越来劲,竟是忘了邹子,邹子不顾宫人拦阻,直入殿中!”

    嬴驷震惊:“哦?”

    “齐公弹兴正浓,忽见一个生人进来,大吃一惊,手离琴按剑,盯住他喝道:‘你是何人?’邹子轻轻击掌数声,赞道:‘啧啧啧,弹得好琴啊!’听到赞美,齐公声音软下来,手仍旧按在剑上:‘你是何人?’邹子说:‘琴人邹忌奉旨见君!’齐公这才想起他来,手略略离剑,道:‘既是琴人,你且说说,寡人所奏好在何处?’邹子应道:‘大弦舒慢温和,恰如国君,小弦明快清扬,恰如国相;钩弦有力,松弦轻舒,恰如政令;诸弦相谐,诸音相益,杂糅和鸣,相得益彰,恰如四时,琴人由此而知弹得好琴哪!’”

    嬴驷听得紧张,这也嘘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见邹子应对得当,齐公笑道:‘呵呵呵,你这个琴人倒是擅长议论音乐呀!’指下席位,‘坐坐坐!’邹子坐下,拱手应道:‘琴人谈的岂只是音乐,也还包括治国抚民哪!’”

    嬴驷急切地问道:“齐公怎么说?”

    赵良盯住他,反问道:“殿下若是齐公,该当怎么说?”

    嬴驷略略一想,皱眉:“有点儿扯了!”

    赵良点头:“是呀,齐公就是这么说的。齐公把笑敛起来,说:‘若是论及音乐,你方才所言也许不错,若是论及治国抚民,怕就与这丝桐没有关系了吧?’邹忌说:‘大有关系呀!’”

    “邹子怎么答?”

    “邹子说:‘大弦舒慢温和,如君,小弦明快清扬,如相;钩弦有力,松弦轻舒,如令;诸弦相谐,诸音相益,杂糅和鸣,相得益彰,如时;若能杂而不乱,纷而无扰,可以治昌;若能续而无断,快慢得当,可以存亡:宫商角徵羽五音谐和,天下就会太平;五音若不谐和,天下就会失序;琴人由此可知,治国抚民,不过五音而已!’”

    嬴驷脱口而出:“答得好哇!”

    这时候紫云说话了:“先生,紫云有问!”

    赵良看向她:“公主请讲!”

    “方才先生说,琴是天地,是八风四气,是龙凤美人,这又怎么讲?”

    赵良给她一笑:“公主问得好。”指点面前的琴,“琴者,禁也,为刚正之器,可禁淫止邪,拨乱归正。相传,琴为伏羲氏所作,面圆法天,底方象地。琴长三尺六寸,像三百六十日。琴宽六寸,像六合。前宽后狭,像尊卑。琴有弦有徽,有首有尾,有唇有足,有腹有背,有腰有肩有越。唇名龙唇,足名凤足,背名仙人,腰名美女。越长者为龙池,越短者为凤沼。龙池八寸通八风,凤池四寸合四气。琴有五弦,像五行;首弦为宫,次弦为商,再次为角,再次为徵,再次为羽。大弦为君,次弦为臣,文王、武王各加一弦,以合君臣之恩??”

    是夜,冷向回到商君府,径至书房,见商鞅仍在案前审阅文案。冷向悄步趋近,拱手:“禀君上,赵良一整天哪儿都没去,一直在老夫人宫中给殿下讲乐。”

    商鞅放下文案,眉头紧拧:“为殿下讲乐?”

    冷向点头:“是哩。由午时讲至黄昏,晚上还一起进膳,就在老夫人宫里!”

    商鞅闭目,沉思。

    冷向凑前,压低声:“君上,要不要??”

    商鞅睁眼:“上拜帖吧。”

    冷向惊愕:“拜帖?他不过是一介草民,君上请他来就是赏他脸了!”

    商鞅瞟他一眼,伏身于文案。

    冷向怔了下,急急出去。

    陈轸宅密室中,灯光灰暗。戚光、陈忠、朱佗席坐,陈轸在厅中来回踱步。良久,陈轸顿住步,回到席位上,对朱佗吩咐道:“朱佗,你该回去了!”

    朱佗拱手,起身。

    “记住,守护好商君,莫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!”

    朱佗拱手:“敬受命!”

    翌日晨起,赵良正在后花园中指导几个弟子演礼。赵良宅院的后花园不大,但干净整洁。门人匆匆过来,冲赵良拱手:“先生,有人求见!”说着呈上拜帖。

    正在演礼的弟子皆围上来。赵良接过,打开,吃一怔。

    其中一灰衣弟子好奇地问道:“先生,谁的拜帖?”

    赵良老眉紧锁:“商君,说是今日申时前来造访!”

    众人皆是一震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“先生,商鞅他??”灰衣弟子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赵良将帖子给他:“回帖,就说为师出游去了,今日不在家!”

    灰衣弟子揖过,接上拜帖,与门人走了。

    赵良对一黑衣弟子吩咐道:“备车!”

    黑衣弟子一脸兴奋地问道:“是出游吗?”

    赵良白他一眼:“什么出游?太傅府!”

    太傅府正厅中,嬴虔、陈轸对弈,嬴虔执黑。家臣引赵良进来。赵良趋前,拱手:“良拜见太傅!”

    嬴虔招下手,急切地应道:“哎呀,赵良,什么礼不礼的,快来救我!”

    赵良笑一下,凑到棋局上。

    嬴虔盯住棋盘,一脸愁容:“方才没看清,一子落错,我这??唉,无论如何,两片里必死一片哪!”

    赵良看了一会儿:“该谁了?”

    “该咱家了!”

    “太傅可落子于此处!”赵良说着将手指向一处。

    嬴虔眼睛一亮:“哈哈哈哈,”啪地落子,“好一个赵良,一子解双征,实在是妙着!”

    陈轸长叹一声,将棋子一推。

    嬴虔惊讶了:“咦,陈上卿,怎么推棋了?”

    陈轸苦笑:“认输呀!”

    嬴虔显然不过瘾,连连摆手:“不行不行,绝对不行,此局刚入佳境,上卿须得弈完才是!”

    陈轸摊开两手做个苦脸:“太傅有高人在侧,即使弈完,轸也是个输呀!再说,轸方才所弈本为险棋,若是吃不下太傅一块棋子,就会崩盘。赵先生一子解双征,轸回天乏术矣!”

    嬴虔得意地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,你晓得厉害就成,否则,真还以为我大秦无人呢!”看赵良,“赵良,观你气色,想是有事,说吧。”

    赵良从袖中摸出商鞅的拜帖,双手呈上。嬴虔接过,看毕,吸一口气,递给陈轸。陈轸接下看过,对赵良拱手:“轸贺喜先生了!”

    赵良一脸纳闷:“喜从何来?”

    “商君在秦乃一人之下,位极人臣。商君一怒,尸横万千,商君一喜,爵封百千。今商君自降身价,躬身造访,先生门庭生辉,岂止一个喜字可以表述?”

    赵良叹口长气:“唉,良自得此帖,不喜反忧,此来本为求助于太傅,不想却见笑于上卿了。”

    嬴虔指向拜帖:“据帖上所言,那厮今日申时就要造访呢。”

    “良已回绝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良复帖今日出游,将他推了!只是,依商君秉性,他说要来,就一定会来。良如何应对,还请太傅指点!”

    嬴虔看向陈轸,目光征询:“陈上卿,弄这些事,你在行,你来说说,赵良该当如何应对为上?”

    陈轸淡淡道:“轸只想提说四件事!”

    “哪四件?”

    “一、六个月前,商君开始称孤道寡了;二、五个月前,商君开始金甲裹身了;三、四个月前,商君开始夜夜惊梦了;四、三个月前,商君开始聚财敛宝了!”

    嬴虔震怒:“什么?那贼竟敢称孤道寡?”

    赵良摇头:“既已割封,在其辖地称孤道寡不为逾礼。”

    嬴虔纳闷了:“他在哪儿聚的财?”

    陈轸应道:“陷楚人十邑,名门大户或死或逃,锾金珠宝不计其数,尽归他一人所有,用以筑建宫阙楼台!”

    赵良再摇头:“既已封割,聚敛封地之财,在其封地设宫立阙不算逾矩。”

    嬴虔呼哧呼哧喘几下气,寻到词儿:“可他所得十邑,用的是我大秦的兵,流的是我老秦人的血!”

    陈轸诡秘一笑:“在轸眼里,用何人之兵、流何人之血并不重要,重要之事只有一个??”

    二人紧盯住他。

    整个大厅中,空气凝滞。三人如同雕塑般。

    良久,陈轸兴奋地打个响指:“商鞅他恐惧了,商鞅他怕死了!”

    嬴虔、赵良各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陈轸看向赵良,给他个笑:“呵呵呵,赵先生是明白人,现在当知如何应对了吧?”

    赵良吸一口长气,缓缓鞠一大躬:“谢上卿指点!”

    吃了个“闭门羹”后,冷向匆匆返回商君府,径至书房,向商鞅禀道:“赵良不在舍中,其弟子说,他出游去了。”

    商鞅眉头微皱:“出游几日?”

    “说是今日。”

    “再去上帖,明日造访!”

    “仍旧是申时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冷向略顿,缓缓道:“向有一虑,不知当讲否?”

    “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赵良与旧党交往密切,君上造访之事,旧党必知。若是旧党图谋不轨??”冷向顿住,看商鞅表情。

    商鞅苦笑一下:“果真如此,倒也不是坏事!”

    冷向愕然:“不是坏事?”

    商鞅摆手:“去吧。”伏身于案。

    翌日,赵良府宅正厅中,赵良一身儒服,正襟危坐,十个弟子左右列五,恭立于后。

    墙面上挂着孔子画像,左右两个条幅:上联,仁义礼智信;下联,温良恭俭让;横幅二字,“中庸”。像前摆着一条香案,案上供着香火。香案一角是一滴漏。赵良扭身看向滴漏。

    褐衣弟子朗声报时:“申时到。”

    赵良起身,郑重道:“出迎商君!”

    褐衣弟子一脸诧异:“商君还没到呢?”

    赵良提高声音:“出迎!”便率先走出。

    众弟子并作两排,紧跟于后。

    然而一行人走出宅院大门后,门前大街上却是空无一人。赵良恭立于前,众弟子列于两侧,如雁行阵。站有一刻,街巷仍是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褐衣弟子凑近赵良,悄声问道:“先生,要是商君不来呢?”

    话音落处,一阵车马响,一辆驷马甲车拐进巷中,在巷口突然停下。商鞅只身走出甲车,徐步前行,身后只跟二人,一是冷向,二是朱佗。二人没带任何武器,冷向拎着一只礼盒,朱佗挑着两只礼箱。

    赵良并众弟子迎上。商鞅步子加快,与赵良在巷中相遇,距离五步各自站定。商鞅抢先鞠躬:“卫鞅见过先生!”

    赵良长揖还礼:“邯郸赵良见过商君!”

    商鞅揖礼:“卫鞅有扰先生了!”

    赵良拱手:“商君光临,草宅生辉,何扰之有?”让到一侧,伸手礼让,“商君请!”

    商鞅亦礼让:“先生请!”

    二人并肩走向宅院,众弟子接过冷向、朱佗的礼盒礼箱,跟在身后。

    主厅中,二人分宾、主坐定,各自案上摆有点心并茶水。赵良拱手:“商君乃百忙之身,今日不辞劳苦,躬身草民寒舍,必有指教之处,良洗耳恭听!”

    商君拱手还礼:“指教不敢。先生贤名远播,鞅早欲拜访,只是碍于事务,未能成行。前几日,也是机缘巧合,鞅得会孟兰皋,孟老再次提到先生,交口盛赞先生贤德,鞅思贤心切,冒昧登门,欲与先生交个朋友,望先生不弃!”

    “能得商君赏识,良受宠若惊。若有用到鄙人处,商君尽可吩咐,鄙人必竭诚尽力。至于结朋交友,鄙人不敢奢求!”

    商君略略一怔,面色尴尬,强出一笑:“是鞅不配与先生为友吗?”

    “非也。良自幼修习的是仲尼之学,仲尼有言:‘推贤而戴者进,聚不肖而王者退。’商君任贤用能,谋大图远,鄙人不肖,岂敢有辱商君威名?”

    商鞅眼珠子一转:“先生不愿为友,为官可否?如果愿意,”略顿,一拱手,“鞅愿将封地一十五邑悉数托予先生!”

    赵良拱手:“谢商君厚义相托!只是,鄙人听说:‘非其位而居之,曰贪位,非其名而有之,曰贪名。’鄙人无德无能,不敢贪位、贪名啊!”

    商鞅听出话音,脸色变僵,声音也变调了:“这么看来,先生是对卫鞅治理秦国有所不满喽?”

    “商君言过了。古人说过:‘善于听取他人,是聪,善于省察自己,是明,善于克制自己,是强。’虞舜也说过:‘谦虚者,受人尊崇。’由是观之,商君大可不必问良,只要遵循虞舜之道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赵良这番话,换而言之,就是数落商鞅固执己见、狂妄自大。商鞅心知肚明,强抑住怒气,驳道:“在鞅来秦之前,秦人尚未开化,行戎狄之俗,父子无别,男女同室。鞅改其陋习,变其粗俗,使其父子有别,男女分居。这且不说,鞅还大兴土木,营造宫殿城阙,使秦国乍一看不弱于鲁、魏。请问先生,鞅教化秦民,使万民顺化,使疲国强盛,苦心经营若此,难道还比不上五羖大夫百里奚吗?”

    见他如此执迷不悟,赵良长叹一口气:“唉!”

    “先生因何而叹?”

    赵良面现难色:“商君一定要良说出来吗?”

    商鞅大手一摆:“但讲无妨!”

    “羊皮千张,莫如狐裘一领;千人诺诺,莫如一士谔谔。武王纳言,是以荣昌;殷纣塞听,是以灭亡。敢问商君,是赞成武王呢,还是赞成殷纣?”

    商鞅不假思索:“鞅赞成武王。”

    “若此,良诚愿直言以告,祈请商君不予加罪!”

    商鞅嗔怪道:“常言说,美言是花,直言是果,苦言是药,密言是疾。鞅今日造访先生,就是来听先生教诲的。先生直言苦言,鞅当视为良药,怎么可能加罪呢?”

    见他自己将话说死,赵良也就畅所欲言了:“百里奚为楚地宛人,以其贤能事于虞国,为虞国大夫。虞君不听其谏,中了晋君假途灭虢之计,百里奚与虞君共同沦为晋俘。晋公嫁女入秦,百里奚作为媵人陪嫁,不堪其辱,伺机逃走,欲回老家宛城。秦穆公听闻百里奚是大贤之才,使人寻访,见他落难于商於谷地,为楚国一个乡鄙养牛牧羊。穆公以追逃媵人名义,用五张羊皮换回百里奚,除其奴籍,尊为上宾,拜为国师,托以国事,后人敬称他为五羖大夫。百里奚相秦七年,举贤用能,内修国政,教化天下,外布恩泽,施德诸侯,郑人敬服,晋人感恩,巴蜀致贡,八戎来朝。百里奚居功若此,但出行不乘车马,酷暑不张伞盖,行动没有仆从,更无甲兵守护。百里奚寿终正寝之日,秦人记其恩,感其德,男女流涕,童子不歌,舂者不杵。反观商君你,投机赴秦,以宠臣景监见用,以阴狠法术晋阶。你相秦十余载,不以百姓为事,反以严刑苛法制民,大兴土木,劳民伤财,上刑太子师傅,下残黎民百姓,积怨畜祸日甚。这且不说,商君今又称寡道尊,行南面之事,秦室公子不敢与你比贵。诗曰:‘相鼠有体,人而无礼,人而无礼,胡不遄死。’以诗观之,商君你寿不久矣,因朝野惶惶,无人敢与商君你对目。诗又曰:‘得人者兴,失人者崩。’以诗观之,商君你失人心矣。商君出行,必前呼后拥,从车载甲,力士护佑,矛戟傍车。书曰:‘恃德者昌,恃力者亡。’由此观之,你已危若朝露,想的却是延年益寿之事,这个怎么能行呢?”

    商鞅肝火中烧,额头渗汗,强自忍住,挤出一笑:“谢先生直言。依先生之见,鞅何以立身?”

    赵良指了一下墙壁:“以仁为本,行中庸之道!”

    商鞅看向墙壁上的“中庸”二字:“就鞅而言,如何行施中庸之道?”

    “归十五邑于秦室,劝谏秦公奉行仁政,养老存孤,敬父兄,序有功,尊有德,废苛法,兴农业,复礼仪,当可保身。”

    这无疑是要他废除新法,十数年辛劳就此功亏一篑,商鞅哪里肯依?干笑几声,略一拱手:“先生宏论,鞅受教矣!”起身,“时辰不早了,鞅有冗务在身,改日再来造访先生!”

    赵良起身,拱手:“商君慢走!”

    商鞅大步走出,再无回头,一路阴着脸走出大门,没踏乘石,一跃而上,声音低沉:“起驾!”

    马车启动。冷向、朱佗一左一右,护佑而去。赵良并众弟子一路尾随至门外,拱手送行。

    望着扬尘渐远,赵良嘴角浮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笑。

    回府后,商鞅径至书房,坐在案前,秉笔书写,试写几次,又都停笔。一直坐到深夜,商鞅始终神色凝重,眉头紧拧。渐渐地,商鞅耳边响起白天赵良的声音:“??投机赴秦,以宠臣景监见用,以阴狠法术晋阶。你相秦十余载,不以百姓为事,反以严刑苛法制民,大兴土木,劳民伤财,上刑太子师傅,下残黎民百姓,积怨畜祸日甚??商君今又称寡道尊,行南面之事,秦室公子不敢与你比贵??以诗观之,商君你寿不久矣??归十五邑于秦室,劝谏秦公奉行仁政,养老存孤,敬父兄,序有功,尊有德,废苛法,兴农业,复礼仪,当可保身??”

    商鞅猛地爆发,一拳震在几案上,使得一大捆竹简弹起,滚落地上。朱佗闻声冲进,见是这般光景,愕然叫道:“君上!”

    商鞅呼哧喘气,恨恨道:“什么狗屁东西,进了几次宫门,真把自己当方家了!”

    朱佗再次叫道:“君上?”

    商鞅这才反应过来,看向他:“哦,传令,从今天起,不可再叫寡人君上!”

    朱佗一怔:“这??”

    商鞅朗声道:“传令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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