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8章|?秦公野心失大才?苏秦失意逃性命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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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惠文公缓缓起身,走向门口,目送他走远,踅回来,凝视公子华:“华弟,你刚回来,身子吃得消否?”

    公子华拍拍胸脯:“君兄放心,小华结实着呢!”

    “吃得消就好。”惠文公略略一顿,下定决心,“苏秦离开咸阳,必经函谷东去。你选几个精干小雕,追上此人,就地斩杀!”

    公子华目瞪口呆,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:“斩杀苏子?苏子是大才呀!”

    “什么大才?”惠文公横他一眼,“哗众取宠之徒,留他是个祸害!”

    “这??”公子华似是没想明白。

    “莫要多问,奉诏就是!”

    见惠文公语气果决,公子华不好再说什么,跪地叩道:“臣弟遵旨!”

    公子华退出房门,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惠文公缓缓走到墙根,捡起那片竹简,复回几前坐下,将竹简反过来,望着背后的“赦”字,长叹一声,微微闭目。

    公子华疾步走出宫门,叫过车马,朝黑雕台疾驰。刚刚拐过一弯,公子华便看到公子疾的车马横在街角,车前站着公子疾,似在候他。

    公子华停住车,冲他叫道:“疾哥,大冷天的守在这街角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等你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?”公子华跳下车子,小声道,“可为苏秦?”

    公子疾点头:“若是在下没有猜错,君兄留下华弟,必是要你追杀苏子。”

    公子华惊道:“疾哥何以晓得?”

    “唉,”公子疾轻叹一声,“在下退出时,无意中瞥到地上有片竹简,上写一个‘杀’字。在下断定,那字是君兄特别写给苏子的。在下由此判断,君上早知苏子之才,担心他出关之后,为列国所用,从而遗患明日,方才决定杀他。”

    公子华急道:“君兄既知苏子是大才,为何不用?”

    公子疾沉思良久,摇头:“在下也是不知。依君兄之智,不用苏子,想必另有缘由。”

    公子华亦是点头:“嗯,疾哥所言甚是,君兄谋事,看得远,不用苏子,必有缘由。只是??”略顿一下,“苏子既为大才,却要杀他,叫小华如何下手?”

    “在下守候华弟,为的就是这个。莫说是华弟无法下手,即使君兄,也未必真下了决心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公子华大睁两眼,“君兄未下决心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公子疾郑重点头,“竹简正面写着‘杀’字,背后必是‘赦’字。竹简现于墙角,必是君上无法决断,这才写下竹签,听从天意,不想却是‘杀’字在上。”

    听公子疾讲出这个细节,公子华似也察觉到了,沉思有顷,点头道:“既是天意,在下只能去杀苏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决之事,方听天意。君兄既听天意,心中分明是不想杀苏子。华弟真要做成此事,君兄万一追悔,岂不是??”公子疾望着他,顿住不说了。

    “这??”公子华垂下头去,思忖有顷,抬头望着公子疾,“依疾哥之计,小华该当如何行事?”

    “请问华弟,君兄是如何下旨的?”

    “君兄的旨意是:‘追上此人,就地斩杀。’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公子疾笑了,“君兄既有旨意,华弟不可违抗。然而,君兄并未要华弟提苏子首级回报,只说要华弟追上苏子,就地斩杀,至于华弟是追上,还是追不上??”打住话头,别有用心地看着公子华。

    公子华豁然开朗,抱拳:“天色不早了,华弟奉旨追人,先行一步。”

    公子疾亦抱拳道:“祝华弟顺利。”

    风裹雪花,越下越大。秦川大地,一片银白。

    瑞雪兆丰年。对于老秦人来说,大雪封年是好兆头。但对身上仅有几枚圜钱的苏秦来说,这场大雪无疑是场灭顶之灾。

    苏秦仓皇逃出运来客栈,寻到一家饭店,将仅有的几枚圜钱换作烙饼,塞进包囊,迈开大步径出咸阳。

    因裘衣被店家收去,苏秦仅着两件内衣,在这冰天雪地里,自然经受不住。取暖的唯一方式就是走路,因而,自出咸阳东门,苏秦就撒开两腿,沿渭水南岸的官道一刻不停地向东疾走。

    苏秦朝前一望,就是小秦村。苏秦自信,只要能活着赶到村里,大川兄弟就会帮他。因身无分文,苏秦不敢歇店,身上衣着又单,只有一刻不停地保持急走,才能御寒。及至翌日傍黑,苏秦连走一日一夜,在雪地上赶路三百余里,终于来到武成。

    武成离小秦村仍有三十来里。苏秦看看天色,不敢耽搁,抬腿又走。因遍地白雪,苏秦认不出路,正自犹疑,遇到一个路人,指给他宁秦方向。

    苏秦谢过,径投宁秦而去。

    这是一条官道,本来能行大车的。但从武成开始进入坡地,道旁尽是林木,七绕八拐不说,更有大坡深谷,在这雪地里愈加难走。

    走有十几里,夜幕降临。风总算歇住,雪越下越大,积雪竟有小半尺深。因是新雪,走起来本就吃力,苏秦又饥又累,步子越迈越慢,渐渐是深一脚,浅一脚,艰难前行了。步速慢下,身上也就冷起来,之前赶路那辰光一度被汗水打湿的衣服,此时贴在身上,竟如冰刀子一般。

    更糟的是,苏秦的最后一个烙饼早已啃完。日夜不停地赶路,耗费体力不说,肚里不能无货。连走数百里雪路,纵使铁打的身子也难熬住,何况是又冷又饿。

    因是年关,路上不见一个行人。苏秦饥寒交迫,疲惫不堪,费尽力气爬到一个坡顶,估算一下路程,少说仍有十几里。眼下于他,莫说十几里,即使一里,也是遥远。

    苏秦走至路边,掬过两捧雪吞下,看到一棵小树,欲折下用作拄杖,谁想连折几下,那小树竟是韧性十足,怎么也折不断。苏秦不敢在它身上再耗力气,轻叹一声,沿路滑至坡底。又走几步,面前现出一块空场,场边似有一处房舍。

    显然,这是一家专为路人准备的简易客栈。苏秦看过去,里面透出亮光。

    苏秦迟疑有顷,缓缓挪至门口,抖抖身上的雪花,轻轻敲门。

    里面传出嘟哝声:“谁呀,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?”紧接着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现出一道细缝,一个圆圆的脑袋从缝中伸出。

    苏秦吃一惊,因那脑袋与运来客栈的店家不仅相似,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。苏秦后退一步,打个惊愣,未及说话,那人已将苏秦上下打量个遍,又是一声嘟哝:“客人要吃饭吗?”

    苏秦回过神来,下意识地摸摸空无一文的袖袋。

    店家审看苏秦几眼,见他衣着单薄,点头道:“里厢坐吧,外面冷呢!”

    店家扭身踅回屋中,径去灶间,揭开锅盖,摸出两个新蒸的馒头,又从火炉的陶釜中盛出一碗骨头汤,一并端到厅中,抬头一看,竟然不见一人。

    店家一怔,朝门口一望,见仍然留着那道细缝,便大声责道:“客人,快点进来呀,你将冷气全都灌进屋里来了!”

    没有应声。

    店家走到店门处,但见白雪飘飘,不见一个人影。

    店家揉揉眼睛:“咦,人呢?”又望一时,自语,“莫不是活见鬼了?”关上房门,踅回来,又怔一时,“嗯,一定是的!大年除夕,谁会这般赶路?还有,那人衣着甚单,脸色乌青,一言不发??”猛地打个惊战,急拿棍子顶住房门,刚要转身,外面传来马嘶声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七八个骑手飞驰过来。

    店家正在惊愣,众骑手在院中停下,有人过来敲门。

    店家持棍在手,开出一道细缝。

    敲门人是公子华。

    告别公子疾后,鉴于雪大道阻,不利车行,公子华在黑雕台里选出二十几个善骑斥候组成精干追捕小队,又使画工画出苏秦肖像,亲引他们追出咸阳。因有公子疾的分析,公子华存心放走苏秦,也就风声大,雨点小,表面搞得紧张,实则能拖则拖。只要遇到路口,公子华就故意踟蹰不前,与众雕分析苏子可能走的方向,继续追踪。由于马速过快,公子华在赶至戏、武成等邑时,又组织众雕进城查找,同时分派人手,要他们沿其他几处岔道按图索骥,仔细搜寻。待过武成时,公子华身边只有六七骑了。

    店家见是官骑,松口气,迎出揖道:“官人可要歇脚?”

    公子华搓手顿脚,点头问道:“有热汤没?”

    “有有有!”店家忙道,“品色齐呢!”

    “好咧!”公子华转对众人,“大家歇歇脚,喝碗热汤再赶路不迟。”

    众人将马拴于附近树上,拍着手走进店中。

    店家抱出几捆干草,分开放在每匹马跟前,又走回店里,掩上房门,挑亮灯,笑道:“各位官爷,今儿是大年夜,草民备有猪骨汤、烙饼、狍子肉、肉包子、水饺,还有老酒。”

    公子华吩咐道:“每人一碗猪骨汤、两个热包子,再来十斤狍子肉、两坛老酒。”

    “好咧!”

    店家答应一声,端出所点菜肴,拿出两坛老酒,倒上。

    众人狼吞虎咽。吃有一时,公子华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,搁在几上,转对店家:“请问店家,可见过此人?”

    店家一看,正是方才门口所站之人,心里一急,口中结巴:“见??见过!”

    “哦?”公子华心头一颤,“他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走??走了!”

    “几时走的?”

    “有??有小半个时辰!”

    众人喜甚,起身就要出门。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公子华笑道,“诸位不急,眼前只有一条孤路,谅他走不到哪儿去!大家吃足喝好,务必活擒那厮回来!”

    众人复又坐下,将剩下的酒肉吃完,付过饭钱,抹嘴出门。

    雪下得更大了。

    众人上马又追十几里,不见一个人影,地上更无一只脚印。追至通向小秦村的岔道处,公子华顿住脚步,细察有顷,隐隐看到一行刚被大雪埋下的脚印通向村子,思忖有顷,指着官道对众人道:“你们沿着路追,想他走不远了!这条岔道尽头有个村子,我看看就来。”

    几人应声诺,拍马沿官道驰去。

    公子华跳上马,行不过二里,果见前面有个黑影在晃。

    公子华勒住马头,远远地望着那团影子。

    影子跌跌撞撞,显然走不动了。

    大雪仍在下,村子就在前面。

    影子似被什么绊住,倒在地上。影子想站起来,连试几次,都没站起。

    公子华正自揪心,影子开始移动,是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。

    影子爬到村头一户人家,扶住门框,吃力地站起来,似在用最后一丝力气拍门。

    有狗狂吠。

    听到狗叫,那团影子再也支撑不住,“咚”一声倒地。公子华正要策马上前,狗叫得更凶了。

    院中现出亮光。

    公子华嘘出一口气,拨转马头,追向众骑手。

    是夜除夕。

    老秦人有年终守岁的习俗,身体好的一宵不睡,一直守到鸡叫,等候赶早拜年的客人。

    秦大川一家自也没睡,围在堂房的炉火边听老丈讲故事,时不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。老秦人讲吉利,年夜守岁时,不能说丧气话,只能说吉利话,最好是讲笑话。笑声越多越吉利。因而,即使最严肃的人,在这大年夜里也往往会幽默几句。

    老丈正在讲述自己年轻时进山打猎,夜里喝多酒,误将一头花豹当驴骑了。这事儿一听就是编的,老丈却讲得有鼻子有眼,还说原要将它骑回家的,天亮一看,竟然是头花豹,顿时惊出一身冷汗,紧紧地抓住花豹脖子,死也不敢跳下。花豹急了,为了掀他下去,只在林中没命地转圈子,最后竟将自己转晕了。他跳下来时,那花豹仍在空地上转。他趁它转圈,赶紧逃出林子。老丈讲得煞有介事,有惊无险,听得众人唏嘘不已,开怀畅笑。

    众人正在畅笑,狗大叫起来,老丈顿住话头。

    秋果故作一惊,望着老丈道:“爷爷,别是那只花豹这阵儿晕到咱家门口了吧?”

    众人复笑起来。

    狗又大叫,老丈侧耳听了听,摇头道:“不是花豹!想是谁家弄错时辰,拜早年来了!”

    “嘻嘻,”秋果笑道,“这还没过一更天,爷爷就想收人家的头!”

    听到狗仍然在叫,秦大川站起来,打开房门。秋果冲出去,又蹦又跳地跑到院子里,见狗对着院门的柴扉狂吠,走过去一看,并没一个人影,只有白茫茫一片。秋果扭身回去,刚走几步,狗上来咬住她的衣襟往回拉。秋果诧异,跟它又到柴扉边,再看,仍无一个人影。狗撕咬柴扉,秋果打开,狗冲出去,围着倒在地上的苏秦狂吠。

    秋果走出去,朝地下一看,是一个雪人,惊叫:“阿大,快,是个雪人!”

    秦大川急赶过来,俯身一看,惊叫:“是苏先生!”抱起他,“苏先生,苏先生!”

    苏秦不应。

    秦大川伸手挡他鼻子,仍有鼻息,急道:“小果,快,扶我一把!”说着伸出独臂,将苏秦一把拉起,蹲于地上。秋果将苏秦扶上去。大川背起苏秦,急急走进院子。

    秋果关上柴扉,跟进来。

    苏秦悠悠醒来时,已是后半夜。

    苏秦觉得身上暖融融的,睁眼一看,见自己赤条条地躺在炕上,身上盖着两床被子,旁边几案上摆着一碗姜汤,上面还在冒热气。

    外面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房门启开,秋果进来,端进一盆白雪放在榻前,掀开被子,拉出他的一条腿,抓把雪,按在上面轻轻搓揉。

    苏秦欲说话,嘴张不开,欲动,肌肉不听话,只在眼中滚出泪花,凝视她。

    秋果一把雪接一把雪地擦拭,擦完一条腿,又擦另一条。想到自己全身赤条条的,肯定是任何部位都已被她擦过,苏秦心里一阵燥热。

    终于,苏秦的胳膊动了一下,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口中出来:“秋??果??”

    “先生?”秋果兴奋地叫道,“您总算醒了!方才把俺急死了,想灌你姜汤,可就是撬不开嘴!”

    秋果放开他的腿,扶苏秦坐起,端过姜汤,一匙一匙地喂他,又朝外大叫:“阿大,阿大,先生醒了!”

    外面传来踏雪声,大川推门进来。

    苏秦朝他笑笑:“谢秦兄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大川乐道,“先生醒过来就好。亏了小囡,是她寻到你的。要是她不开门,赶这辰光,先生怕就没了!”

    苏秦转向秋果:“谢秋果救命之恩!”

    秋果羞涩一笑:“先生,喝姜汤。”

    一碗姜汤喝下,苏秦感觉身上暖和许多。

    老丈端着一碗稀粥也走进来。苏秦挣扎一下,欲揖礼,手却不能大动。

    “先生莫动,”老丈止住他,“你这是连冻带饿,晕倒了,不打紧儿。唉,你这孩子,大雪天里,就穿这么点儿衣服,纵使铁打的身子,也是经熬不住。先喝下稀粥,让肚皮里有点软货,赶明儿后晌,再吃硬食。身上也是,老朽让小囡先用雪搓,否则,你身上这层皮,怕就保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苏秦泪水流出,更咽道:“谢??谢老丈了!”

    公子华与手下黑雕追到宁秦,次日又至函谷关,自是一无所获。公子华安排几人留在函谷关,留下画像拿人,自返咸阳,稍事休息,提上包裹进宫复旨。

    听说公子华回来,惠文公急迎出来,不及见礼,只拿眼睛上下探他,望有一时,表情略有释然,缓缓说道:“看样子,你是没有寻到苏子!”

    公子华点头,神情沮丧:“是臣弟无能!”

    “屋里说吧!”惠文公却是心情大好,头前走去。

    公子华跟进屋中,扑通一声跪下,再欲请罪,惠文公摆手:“起来吧!”

    公子华起身坐下,将如何追踪之事从头至尾细述一遍,末了说道:“??出咸阳时,苏子衣着单薄,身无分文。这几日风雪甚大,又是大年夜,苏秦身为名士,断然不肯乞食。过武成后,臣弟赶至路边一店,店家说是苏秦前脚刚走,臣弟急追过去,一路寻至函谷关,竟是连个人影也未见到。想是山路崎岖,坡大沟深,苏秦滑入谷中,被雪掩埋了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沉默良久,叹出一声,缓缓说道:“也好。苏子是死是活,听从天意吧!”略顿一下,望向公子华手边的包裹,“此为何物?”

    “是苏秦的衣冠。”公子华打开包裹,摆在几案上。

    惠文公打眼一瞄,点头:“嗯,是他的裘衣。”略顿一下,似是想起什么,抬头望向公子华,“咦,他的衣冠为何在你这儿?”

    “是臣弟从运来客栈的黑心店家那儿没收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黑心店家?”

    公子华点头,语气颇是伤感:“苏秦欠下他的店钱,卖车卖马,连身上外套也典当了。臣弟觉得可疑,要过苏子的账单细细审他,才知他是黑心。苏子在他店中仅住两月又两日,他却收取苏子三个足月的店钱。这且不说,他又加收各类费用,连房中洗澡用的热水、轺车停放等,他也另算费用。臣弟细算一下,他至少多收苏子五金,逼得苏子卖车鬻马,又将身上裘衣脱下来押给他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长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更可恶的是,”公子华恨道,“店家探知苏子是去集市卖车马,暗中派人购买。苏秦的轺车是周天子所赐,车轴及多处装饰皆是赤铜,单称分量也值不少,还有那匹马,说是牙口不错,力道也大。合在一起,少说也值三十两足金,他仅出九两。年关到了,没人买马,苏子被逼无奈,只好贱价卖给他。苏子身上还有三两金子,加上九两,尚差二两,苏子将两套尚未穿过的士子服抵账,他说不够,竟将苏子身上仅有的裘衣剥掉!在这大冷天里,苏子仅穿两件单衣走了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脸色铁青,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:“是哪一家客栈?”

    “运来客栈。”

    “运来客栈?”惠文公思忖有顷,“前番吊死的那个士子,似也住在此店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公子华应道,“臣弟审知,吴秦也是欠下此人店钱,被逼无奈,方才寻死去了。”拿出一个奏折,“这是他的供词。这是店中小二的供词。”

    “没人性的畜生!”惠文公震几怒道,“寡人这儿求贤纳士,连关税都不忍收,此人倒好,赚足店钱、饭钱尚嫌不够,还要黑心昧财,简直是在作死!”略略一顿,“按照秦法,似这黑心商家,该当何罪?”

    “此为不良商家,这又逼死人命,当处腰斩!”

    “腰斩示众!”

    “这??”公子华急道,“君兄不可!”

    “有何不可?”

    “见臣弟审得紧了,此人竟然抬出祖夫人,说是祖夫人的远房侄孙??”

    “祖夫人?”惠文公显然觉得棘手,眉头紧皱,思忖有顷,断然说道,“封掉他的黑店,处没他的钱财,剥掉他的皮衣,将他迁到商於谷地,给他一个漏风的破屋,让他闭门思过。”

    “祖夫人那儿,如何交代?”

    “饶他一条狗命,就已经是交代了!”

    “臣弟领旨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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