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分开旅行-《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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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停在你怀里,却不一定在你心里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什么时候,外面下起了雨,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,象征着生机。可是许冬言感受到的却是北方冬天停暖后的阴冷和潮湿。

    春天到了,他们的感情却入了冬。

    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际,猜测着宁时修现在在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这时候一辆熟悉的黑色q5由远及近地停在了楼下的单元门前。当她确定那是宁时修的车时,有一瞬间,她的心情明显好转了,毕竟她是打心底里想他的。然而,驾驶位的门先打开,却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女人。就当许冬言以为自己认错了车时,宁时修从副驾上推门下来了。两人在细雨中说着什么,那女人转身要走,却被宁时修拉住了。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,又说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许冬言没有再去研究那两人在细雨中的深情,她也没办法去好好研究,因为她的视线正在一点一点地模糊。

    她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,回到自己房间,气鼓鼓地打开电脑订了张机票,然后把航班信息发给了关铭。她之前一直犹豫着,等着宁时修来留住她,可是此刻,她更希望看到他措手不及的样子——如果他还会为了她措手不及的话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关铭回了短信:“你还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吗?趁你来之前,我先准备好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

    宁时修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就下起了雨,天气不好打车不方便,好歹刘玲送他回来,他也不能就这样叫人家走了,于是就让她开着自己的车先回去,回头等他有时间了去取车或者她找个代驾把车给送过来。

    刘玲也没多推辞,开走了他的车。

    宁时修上了楼回到家,看到鞋柜前许冬言的鞋,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,还真怕她一气之下跑出去,让他不知道去哪儿找。

    他上了楼,想和她好好谈谈。可她房门紧闭,他轻轻敲了敲,里面没有任何动静。他想直接推门进去,发现门竟然被锁了。

    宁时修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身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。此时,除了许冬言,还有一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踏实:刘玲说得没错,他的心脏可能有不小的问题。

    他打开电脑,在搜索网页中输入了自己的症状,然后一条一条地点开来看……

    许冬言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。第二天醒来后,发现宁时修正靠在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抽烟。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,她转身走向洗手间。

    “真的决定走了?”他的声音低沉,还有些沙哑。

    许冬言顿了顿脚步,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非要走吗?”

    许冬言背对着他无声地笑了笑:“不然呢?”

    宁时修沉默了片刻:“不就是个工作吗?你留下来,我养你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养她一辈子?听上去多么诱人。可她许冬言要的不是这个,她要的是他毫无保留的爱。她的眼眶渐渐湿润,她低着头,极力控制着情绪:“如果我要走呢?”

    宁时修轻轻叹了口气,夹着香烟的手指揉了揉疲惫的额角:“那我送你到机场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不禁一愣,好歹这么久的感情,真的说散就散了。

    宁时修无奈地笑了笑,用那只夹着香烟的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,带着薄茧的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,似有眷恋。他说:“我送你去机场,然后等着你回来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想笑,却笑不出来:“这算什么?”

    出于男人的自尊,他无法跟她一起去,可是这又算什么?或许只有他知道,这算是承诺吧!然而,他不愿意用这个承诺来绑架她,可是只要她愿意回来,他就愿意等她。

    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问她:“什么时候走?”

    “下午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快?”

    终究是没有等到他的挽留,许冬言苦涩地笑了笑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宁时修沉默了片刻说:“我去送你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也不再推辞,有始有终,挺好的。

    下午的时候,宁时修开着宁志恒的车去送许冬言。许冬言随口问了句:“你的车呢?”

    “被朋友开走了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一怔,想起来头一天宁时修塞给刘玲的应该就是他的车钥匙。不知是谁说过,车是男人的第一个老婆,一般的关系男人断不会随便把车借给对方。能借车来开的,说明关系非凡。看来几年的时间并没有把他们分隔得太远,或许从一开始他和刘玲的距离就差刘玲一个回头。如今她已然回头了,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上前一步呢?

    快到机场的时候,许冬言说:“不好停车,你不用送我进去了,直接走吧。”

    宁时修不喜欢送别,点点头,没有异议。车子停在下客区,他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行李递给她:“落地回个短信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低着头接过行李,几不可闻地说了声“再见”。

    她转身走入人流,他靠在车子上,看着她的背影,眉头渐渐紧缩。从理智上来说,s市和b市之间并不算多远,但他总感觉,她这一走,他们俩就再也无法回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天,一切看似都很顺利,许冬言的航班按时起飞了。透过机窗,她看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在一点一点地变小。她分不清方向,也找不到被纵横街道隔成的豆腐块里哪一块才是他们的家。

    她想起两人从见面到如今的点点滴滴,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住进了他的心里,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他带给自己的温存。可是,那么好的感情,她却留不住了。

    坐在邻座的是一对母女,小女孩从登机后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,此刻看到许冬言,她反而安静了下来。小手指戳了戳许冬言的手臂,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她:“阿姨,你为什么哭?”

    许冬言摸了摸脸,这才发现脸上湿湿凉凉的。她笑着掐了掐女孩胖嘟嘟的脸:“要离开家了,所以舍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还可以回来吗?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还会回来吗?回来时,他还是原来的他吗?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宁时修接到了山子的电话:“头儿,那天的事情根据您的吩咐处理妥当了,要不您就趁机在家多休息几天,别着急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宁时修目视前方,专注地开着车:“我明天就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别啊,这里又没什么事,难得您在家休息两天,这不还有人在家守着您吗?”山子边说边嘿嘿地笑着。

    头顶上一阵轰鸣,一架民航飞机呼啸着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宁时修又说了一句:“我明天回去。”说完也不等山子再说话,就结束了通话。

    他这次回来什么行李也没带,就是打算看看许冬言就回去。结果看是看到了,可是心里却比回来时更加难受。

    他把车子停到车库,下车锁门,刚要离开,那熟悉的心悸感再度袭来。他放缓呼吸,想着缓缓就会过去了,可是他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塑料袋中,周遭的空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,汗水渐渐湿透了衣衫。

    “先生,您没事吧?”小区巡逻的保安看到他,发现情况不对,忙过来看看。这一看不要紧,宁时修这时的脸色难看极了。

    宁时修勉强地抬起头来,在忽明忽暗的太阳光线下,他似乎看到许冬言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人群中。

    几个小时后,许冬言到了s市。一下飞机,s市的温暖潮湿就席卷而来。过往的旅客说着她不熟悉的方言,空气中也满是让她陌生的味道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虽然陌生,但并不代表不好,她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。

    取了行李走到出口,就看到接机人群中“欢迎许冬言小姐”的大字牌。许冬言走过去,关铭笑着接过她的行李:“哟,脸色不太好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不置可否:“有点晕机。”她指了指那大字牌:“怎么搞得这么夸张?”

    “接你这么重要的人,这不算夸张啦!”关铭带着许冬言上了一辆商务车,跟司机吩咐了一句,转身又对许冬言说,“咱先去你住处休息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先?”许冬言注意到了他的措辞。

    关铭笑着:“今晚必须给你接风洗尘啊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吧?”

    “这是公司的一片心意。”

    车子从机场高速出来没多久,就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区,最后停了下来。关铭替冬言拎着行李,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上了楼。

    公寓在12楼,是个朝南的大一居,采光好、装修入流、房间也宽敞,家具也是一应俱全。

    关铭趁机邀功道:“怎么样?我就说不会亏待你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看了一眼窗外:“这个地段一个月得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每个月六千,租了两年。”

    “什……什……什……么?”

    见许冬言这反应,关铭笑道:“公司出钱,你紧张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是说,怎么一下子租了两年?”

    “你既然都来了,至少也得待两年吧?”

    许冬言心里有点不安: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适应一下吧,说不准回头你自己都不想走了。”关铭说着,突然笑了,那笑容让许冬言有些捉摸不透。

    她挑眉看他:“你怎么对现在的公司这么看好?”

    “那必须的!实不相瞒,我也参了一股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了然地笑了:“那我下半辈子就靠你了。”

    她本就是随口一说,不想关铭竟然红了脸。许冬言倒是没注意,继续问:“公司离这儿近吗?”

    “近,不然这么贵,租这儿干吗?”他指给许冬言,“你看,公司就在那栋写字楼里,步行一刻钟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顺着关铭手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,“中庭远”的牌子在层层叠叠的楼宇间显得异常醒目。

    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,关铭说:“路上累了吧?你先好好休息下,晚上我来接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关铭走后,许冬言又仔仔细细地把这房子看了一遍,随手摸了摸窗台,一尘不染。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好,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,心里多了一份落寞罢了。

    她拿出手机,犹豫半晌,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:“我到了。”

    这天晚上,还没来得及办理入职手续的许冬言提前认识了自己未来的同事。

    许冬言粗略地数了一下,公司就四五十个人,规模也就只有卓华的五分之一。但细细一聊,许冬言发现,每个人似乎都算是行业内有点名头的,倒是她,相比较之下就普通太多了。

    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,许冬言不禁有点纳闷,问身边的关铭说:“给……给我接风,用……用……用……得着全公司的人都来吗?”

    关铭笑着压低声音说:“你对面那三位也都是新入职的,隔壁那桌有几位是上个月入职的,但老板上个月出差了,所以就安排到今天给大家接风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许冬言了然地点点头:“那怎么菜都上了还不开席?”

    “重要人物还没到呢!你先坐坐,我去看下。”关铭说着,起身走向包间门外。

    趁着关铭走开,许冬言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,那条短信发出去很久了,依旧没有回信。是没看到吗?既然并不担心她在这边的情况,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求她落地就回个信呢?许冬言有点生气地把手机塞回了手袋中。

    坐在她身边的同事见她抬起头来,朝她友善地笑了笑:“你今天刚到吧?”

    许冬言也笑了笑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别着急,大老板很快就来了,他一般不会迟到的。”

    “大老板?”

    “嗯,公司一共有三个老板。”同事朝着主桌的位置扬了扬下巴,“那边的那两位是小老板,股份比较少;一会儿来的是大老板,在公司一言九鼎的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受教地点了点头。那同事继续说:“以前我们公司只有两个小老板,大老板加入后不仅带来了资金,还成立了一个新的事业部。以前公司杂志都是经济和贸易方向的,后来成立的这个事业部要做土建矿产方向的杂志——对了,你应该就是那个部门的吧?”

    之前关铭倒是跟她提过,但是她也没太在意:“好像是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挺好的,那个部门是大老板坐镇的,肯定什么资源都要比别的部门多。”

    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,众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    许冬言歪头问身边的人:“大老板是不是脾气很不好?”

    那人诧异地看向许冬言:“谁说的?”

    许冬言愣了愣:“感觉大家有点怕他。”

    那人似笑非笑地睨了许冬言一眼:“是敬不是畏。”

    “哦哦。”许冬言偷偷撇了撇嘴。

    正说着话,许冬言留意到候在门口的关铭突然露出笑脸,朝门后迎了过去。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,正好差五分七点钟,非常准时。

    包间里的人也都知道是老板来了,纷纷站起身来。在关铭和另外两个人的簇拥下,那个所谓的“大老板”笑容和煦地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开什么玩笑?一瞬间,许冬言立刻就读懂了关铭近日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。

    很久以前,当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时,她曾想象过自己未来见到他的情形。如果是今天这样,她应该会高兴吧?可是今天的她第一反应却是担忧:宁时修知不知道这些?他知道后会不会误会?

    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在蒙蒙细雨中和刘玲“依依惜别”的情形,她又不禁觉得好笑:或许一切都是安排好的,她和他之间既没有“天时地利”,更没有所谓的“人和”。

    陆江庭面色柔和,目光里还带着很礼貌的笑意。他一一看向每个人,目光扫过许冬言时,他毫不避讳地朝她点了点头。而这一点小小的交流,已然被许多人看到了。

    开席后,许冬言身边的同事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:“你和老板之前认识吗?”

    许冬言想也没想说:“不……不……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那同事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她连忙解释:“估计见我一直盯着他,他……也不好意思当没看到,就点点头打个招呼。”

    同事笑了:“也是哦,他应该习惯了,谁让他长那么帅呢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轻轻舒出一口气,这才想起,难怪公司叫中庭远,想必中间那个“庭”就是陆江庭的“庭”吧!

    饭局上,几个老板一一讲过话,轮到陆江庭时,他很谨慎也很中肯地分析了“中庭远”目前在市场上的优势和劣势。他的语气温和,语速不急不缓,众人都不自觉地放下筷子认真聆听。

    作为一个新公司,中庭远的基因不错,但是依旧前途未卜。好在有陆江庭这样的领头人,目标很明确,策略很详尽,最重要的是,他强调道:“无论未来前景如何,只会让在座诸位和我们一荣俱荣,绝不会有一损俱损的情况出现。”

    所有的风险都是几个股东来扛,员工只须卖力工作,完全不用担心未来。

    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滴水不漏,他没刻意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,但无疑,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被他的话感染了,包括许冬言在内。

    许冬言远远地看着他,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,但那种熟悉的口吻和态度,仿佛让她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,他们还是相安无事的“师徒”时。

    “领导发言”结束后,其他人开始找机会互相敬酒。熟悉的、不熟悉的,只要是目光对上了,就要喝上一杯。

    许冬言在一片混乱中低头看着手机,手机依旧是静悄悄的,她不由得呆坐了一会儿。这时候,有人凑上来敬酒。其实她和对方并不认识,两人碰了一下杯,对方喝了一大口。她看着人家喝完,自己也端起酒杯来干了整整一杯。对方不免有些惊讶,却也只当是她豪爽。

    最后饭局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。众人歪歪斜斜地相拥着走出包厢。陆江庭自然喝了不少,但还不至于要人搀扶,算是众人中比较清醒的一个。

    关铭酒量好,和没事人一样,凑到陆江庭身边问:“陆总,我送您回去吧?”

    陆江庭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说:“你也喝了酒,不方便开车,叫司机来吧。”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:“对了,还有谁顺路,我可以送他一程。”

    “对对!”关铭拍了拍脑门,“冬言跟您一个小区。冬言!冬言呢?”

    原本有些迷糊的许冬言被点到名后立刻清醒了过来,她倏地抬起头来,就见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。

    关铭朝她招了招手说:“快快,你跟陆总一路回去吧。陆总喝了不少,正好你路上照顾照顾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不禁有些恍惚,这场景似曾相识,只不过之前那个要顺路带她回去的是宁时修,而现在则变成了陆江庭。

    许冬言正在出神,刚才那个同事又凑上来不怀好意地笑道:“老板叫你了,傻愣着干什么,受宠若惊啦?”

    许冬言这才回过神来,走上前去叫了一声:“陆总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看着她嗯了一声,牵了牵嘴角,似有笑意。

    上了车,陆江庭就闭着眼不再说话。许冬言以为他睡着了,便也自顾自地休息。

    快到公寓时,陆江庭突然开口:“意外吗?”

    许冬言回过头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遇到我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笑了:“还真是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睁开眼,深吸一口气,像是精神了不少:“之前关铭神神秘秘地要向我推荐一个人,还跟我打包票说那个人有多么适合我们公司。既然他都这么说了,我就任凭他和人事部门定了。后来新员工名单送到我这里时,我才知道原来他推荐的那个人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后悔吗?”

    “后悔什么?”

    “答应他来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后悔?”

    许冬言看着陆江庭,夜色中,他那双眼睛显得分外明亮,此时也正看着她。两人对视了片刻,许冬言突然觉得有些局促,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陆江庭无声地笑了:“我发现你变了?”

    “哪里变了?”

    “你的小毛病治好了?”

    许冬言不由得一愣。

    陆江庭补充道:“说话比以前干脆了,但没以前可爱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他指的是她口吃的事情。其实许多人认识她很久都不知道她有这毛病,因为这口吃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犯。以前喜欢陆江庭那会儿,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场灾难。从刚认识他时起,她就学不会控制自己的舌头,时间久了,两个人就都习惯了。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,原来自己那个样子在他看来竟然是可爱的。

    许冬言说:“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看着她,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
    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许冬言的公寓门前,许冬言推门下车,却发现陆江庭也下了车。许冬言连忙说:“不用送了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指了指楼上:“我也住这栋,10层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愣了一下说:“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笑了笑,绕过车尾走到她身边:“那还真是巧,走吧。”

    这一夜许冬言没有睡好,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,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。这种状态下,梦最容易被记住。她梦到和宁时修在一起的那段日子,但是并没有梦到那些生活在一起的琐碎,只有那些最甜蜜和最心酸的部分。

    彻底醒来时,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。南方总是要比北方天亮得早一些,而此时本来正应该是她平时睡得正香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坐起身来,在熹微的晨光中发着呆。手无意中触碰到枕头时才发现,枕头竟然湿了一片。

    许冬言没有让自己想太多,下了床去洗漱。去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,无论如何也不能迟到。

    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处,比如小公司里不养闲人,大家都很忙,同事关系也就相对简单。许冬言很快就适应了新公司的环境,她努力让自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工作中,尽量不去想那条无人回复的短信,以及她走后就没了联系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可是思念不会因为时间而停止蔓延,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,打了个电话给宁时修。

    听着电话中嘟嘟的等待音,她不免心跳加速。要跟他说些什么呢?她想了很多,但是所有的开场白都无用武之地——电话无人接听。

    来s市这么久了,她都没有换过号码,就是怕他找不到自己。她以为这个没人接听的电话只是偶然,或许等他看到时就会给她回过来。然而第二天、第三天……第五天,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或许他们真的在一起了,在她离开前,或者离开后。许冬言不禁苦笑,谁让她要走呢,正好给别人腾出了地方。可是她不走又要面对什么?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了,还有所谓的自尊。如果知道早晚要离开,她宁愿选择主动离开。

    夜深了,办公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还在加班的人。许冬言端着一杯热咖啡,独自爬上了楼顶。喝着热咖啡、吹吹初夏里的夜风,可以让头脑更清醒,但也会让思绪翻滚。

    对面的写字楼里还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,躲在格子间里为工作拼命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,他们或是迫于生活的压力,或是迫于对梦想的执着,最终都在忙忙碌碌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,可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他们原本不想失去的。

    “这么晚还喝咖啡,不怕睡不着?”

    陆江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,她手一哆嗦,咖啡洒了一半。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着纸巾,陆江庭掏出手绢递给她: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道了谢,把手机和杯子放到一边,接过手绢仔细擦着身上的咖啡。

    擦了几下,她突然觉得那手绢有些眼熟,抖开来一看,没有任何图案,样式很普通,男用女用都可以,但那浅灰色的麻布纹理间还留有一些洗不去的血渍……有一些已被记忆遗忘的画面一瞬间被拉到了眼前:那是上次在库房里,他因救她而挡开一枚铁钳子时,她留给他暂时止血用的手绢。

    一个念头突然在心底划过——或许在他心里,她也曾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发现陆江庭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,而是就那样逼视着她。许冬言愣了一下,不无尴尬地说:“这不是我的吗?”

    陆江庭这才笑了笑说:“嗯,前两天在家里看到这个,本来打算还你的,今天就用上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,难得你还记着。”许冬言把手绢叠好放在一旁。

    陆江庭勾了勾嘴角,没有继续这个话题。他看向天台外,似乎不经意地说着:“昨天,我和时修通了个电话。”

    毫无预兆地听到他的名字,正喝着咖啡的许冬言差点呛到:“什……什……什么?”

    陆江庭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,继续说:“没什么,就是日常的问候。”

    原来,宁时修和其他人一直都有联系。许冬言目光黯淡下来。看来他不是没有看到她的留言和电话,他只是不想理她而已。这个道理她早该想清楚了,却还是在自欺欺人地希望有什么意外会出现。许冬言不禁自嘲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陆江庭继续说道:“我说你在这儿挺好的,让他有空也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提到我了?”

    听她这样问,陆江庭不确定地问:“不能提吗?”

    “哦,不是。”

    起初她在新员工的接风宴上见到陆江庭时,她还担心宁时修会误会,误以为她是专程来找陆江庭的。可是如今宁时修既然早已下定决心要分开,那么她是为什么而来,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许冬言深吸一口气,笑了笑问道:“那他怎么说?”

    陆江庭想了想说:“他……他托我好好照顾你。”

    前一天晚上,陆江庭本来是打电话回家里的。刘江红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时修正在家里做客,他就让母亲把电话给宁时修。兄弟俩还是那么客气,但好歹不像以前那样生疏了。可当他提到许冬言时,宁时修却不作声了。过了许久,他只是淡淡地说:“想必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也没多想就夸了许冬言几句,而宁时修的情绪依旧很淡漠:“是吗?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两人的通话就那样结束了,不咸不淡。然而这却让陆江庭之前的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:许冬言和宁时修的关系还好吗?为什么她突然跑来s市了?但面对许冬言,他什么都没有问。

    许冬言看了一眼时间,都十点多了:“你天天加班到这么晚?”

    “嗯,差不多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王璐没意见吗?”

    陆江庭沉默了片刻说:“我们分开了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诧异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陆江庭回头看了一眼,良久,叹了口气说:“是我对不住她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对陆江庭的人品毫不怀疑,听到他说对不起王璐,她只当是他工作太忙而忽略了家里的人,完全没往“小三”、出轨那些方面想。

    她不无惆怅:“工作总也做不完,可相爱的人只有那么一个,这一次你亏大了。”

    陆江庭笑了:“或许是吧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拿起手机和咖啡杯:“我先下班了,你走吗?”

    陆江庭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许冬言走在前面,陆江庭跟在后面,看着她被夜风吹乱的长发,他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王璐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他喜欢上了别人,又是什么时候断定了那个人就是许冬言的?其实在王璐戳破一切之前,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许冬言就是上司对下属、老师对学生的关系。可是当王璐留书出走后,他又不得不感慨,或许,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不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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