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万物有生机-《同学有点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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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雨眠也在回望她,用观察的目光,眼中怒意不增反消。

    “你说这些都没什么用,现在,我就是你的组长。”苏雨眠比沈聪高了很多,此刻挺直了身板,声音极其冷淡,一字一句地说,“再有下次,你直接滚出这个项目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    沈聪看她平时柔弱,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人,没想到她压根儿不吃这一套,只能不甘心地把愤恨吞回肚子里。

    这次的拍摄是在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法协会里,苏雨眠走到最外面,看着小桥流水,忍不住揉了揉脸。深思熟虑后,她拨通易聊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易聊,我找你说个正事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男人声音漫不经心,反而有种低沉、缱绻的感觉。

    苏雨眠刚才压抑的委屈和怒火,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仿佛都不复存在了。

    “项目组出了一份采访提纲,你收到了吗?”

    “收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看了没?”

    易聊顿了一下,诚恳地说:“看了。”

    苏雨眠一拍额头,头疼不已,轻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道什么歉?”

    “那份提纲没有经过我的审核就上交给了你和导演,给你造成困扰了,我觉得很抱歉。”

    易聊似乎没当回事,语气如常:“你不用跟我道歉,我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他好像躺在床上,“我相信你”四个字说出来,带着柔软而慵懒的鼻音。

    苏雨眠的心肝一颤,脱口道:“要命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摸摸耳垂,苏雨眠着急道,“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?那些问题……那些问题应该很过分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挺过分的。”

    苏雨眠呼吸一窒。

    旋即易聊又说:“所以我才相信不是你啊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很随意,可就是因为随意,才让人觉得是心里话。苏雨眠心口发烫,静默了良久,才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易聊笑了笑,问:“导演也看到这份提纲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被骂了吧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语调低沉,像是个闷闷不乐的小孩。

    易聊心下一软,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,只考虑了两秒,就说:“我现在去你那儿,等我。”

    苏雨眠放下电话的时候,脸还有点烫。

    易聊是打车过来的,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。他穿得很简单,t恤、休闲裤、运动鞋,黑色碎发自然而不乱,脸色却有些憔悴。

    苏雨眠来不及问他,他就大步走了过来:“苏雨眠,带我去找导演。”

    易聊的突然造访让全摄制组的人措手不及,尤其是导演。他本来正在准备收工回家,看到易聊的身影,下巴差点惊掉,赶紧问助理:“今天没有易聊先生的部分吧?”

    助理拼命摇头。

    导演看到易聊身旁亦步亦趋的苏雨眠,脸色一沉,心想:这丫头又想干吗?

    “管导。”易聊打了个招呼,寒暄了一下,“拍摄顺利吗?”

    “顺利顺利,什么风把您吹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来跟您聊聊提问提纲的事。”

    管导演的余光瞟着苏雨眠,恨不能把她吃了。他顶着笑脸对易聊说:“易聊先生真的太不好意思了,我们文案组把关出了点失误,那份提纲不成立,我们绝对不会用那一份!”

    易聊笑了笑:“没关系,我没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导演松了一口气,示意苏雨眠:“易聊先生大度,还不快来跟人家道歉。”

    易聊伸手拦住了:“不用,她刚才道过歉了,而且这件事我真的无所谓。这趟跑过来,就是希望导演不要怪罪她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管导半天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敢情易聊专程跑过来,就是为了这个?

    导演的目光好奇地在苏雨眠身上打量。

    苏雨眠恨不能扒拉条地缝钻进去。

    “管导,我记得你偶尔也做人物专访类的片子?”

    “对对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问题,我可以留给你做一次专访,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管导又震惊了。他今天震惊了太多次,终于,这回是惊喜。如果易聊正面回应那些问题,他这部片子绝对要火。

    尽管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问题,但确实夺人眼球,如果嘉宾愿意主动做这期节目,他高兴还来不及。

    管导乐开了花,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:“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啊,易聊先生!”

    “管导客气了。至于苏雨眠,我跟她老同学一场,她的功底我还是放心的。”易聊揉了揉眉心,倦意再度袭来,“以后就放心交给她,没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肯定的。”导演很开心,连带着看苏雨眠都变得亲切了起来。

    苏雨眠有点感动,自己捅了篓子,却是嘉宾来帮自己圆场,这也从侧面体现出自己在工作上确实疏忽大意了。苏雨眠在心中暗暗发誓,坚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。

    想到沈聪那个姑娘,她又有些头疼,这样的定时炸弹放在身边,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对方就爆炸了。

    跟着易聊离开的路上,苏雨眠一直在想这件事。

    易聊看着她反复变换的脸色,有些好玩,看了很久,才开口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苏雨眠回过神来,觉得这等小事不劳烦他老人家费心,随口道:“没啥事。”

    易聊也没在意,招了一辆出租车,打算先把苏雨眠送回家。

    车开出去前,易聊从后视镜中看到一个姑娘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。

    神经病啊。

    易聊很困,懒得管,车子就开出去了,后视镜里也看不到那个姑娘了。

    苏雨眠下车后,反复跟易聊感谢和道歉,并承诺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出现。

    看着苏雨眠上了楼,易聊跟司机报了自家地址,但看了看时间,已经傍晚了,他便改了口:“算了,还是去第一医院吧。”

    他要去爷爷病房里值夜。

    算上今晚,他快两天没好好合眼了。

    今天苏雨眠打来电话的时候,他刚有了睡意。他靠在座椅上,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,梦里还想着,如果自己猝死了,一定要算在她头上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病房里,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吊瓶里药水“滴滴答答”的声音。

    一阵风吹进来,夹带着清晨潮湿的寒意,易祯瑜慢慢睁开眼。

    他第一眼先看到白色的房顶,第二眼看到了自家小孙子。

    “爷爷,您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聊聊啊,”老爷子看着易聊眼睛里的红血丝,有些心疼,“你又在这儿值夜了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让护工来呢?”

    “我不放心。”易聊把爷爷扶起来,倒了一杯水,“护工不可能比我更细心,还是我来照顾您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“哎,别多此一举,让护工来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虽然嘴巴上这么说,但易祯瑜心里还是很高兴。从易聊小时候起,他就最疼他,接送他上下学,教他识字,教他骑自行车等等。

    最后,在易家,也只有易聊继承了他的衣钵。

    易祯瑜叹了一口气:“我这个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。”

    易聊给护工发了一条短信,让他带点早饭过来,然后对爷爷说:“医生说,您只是太操劳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的身体,我自己最清楚啦。”易老爷子淡淡地笑道,看了看自己沟壑纵横的手掌,“我这辈子什么都有了,唯一遗憾的就是你。”

    易聊有些别扭地垂下头,他不想听到这种宛如临终遗言般的话语。

    易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,说:“聊聊,你爸妈忙于自己的事业,老是不管你,你生气吗?”

    易聊的下巴收紧,颇无奈地说:“以前是气的,现在长大了,能理解,早就不气了。更何况,他们也不是不爱我,我能有这样的生活条件,也多亏了他们一直在外打拼。”

    易老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,愣了一下,随后欢喜得很:“聊聊是真的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,我前几天写了几个字,还等您出院后帮我看看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哇,我们家还好有你,不然你爷爷我这十指的手艺都要失传了。”老爷子乐呵呵的,气色也好了很多,继续道,“你小子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,带回来给我们见见,好歹了却我这一桩心愿嘛。”

    措手不及的逼婚让人头秃。

    易聊移开视线,难得有些局促:“我才二十四岁,还不着急。”

    “还不急?”易祯瑜瞪大眼睛,恨不能敲他的头,“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挑完了,你想等到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小孙子模样生得俊俏,家世背景也不错,如果要找对象,还不是一抓一大把?

    他心一横,眉毛一皱,声色俱厉地说:“等我出院了,你就给我相亲去!”

    “我不。”易聊这下答得很快很坚定,语气里莫名有种贞烈的味道。

    易老爷子终于察觉不对劲了,有点慌了神,捂着心口道:“聊聊,你该不会是……同……”

    “同性恋?”

    老爷子眼前发黑,差点昏过去,易聊赶紧扶住他,道:“我不是,您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不是?”易祯瑜狐疑地打量他。

    “真不是。”易聊有些无奈,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,他说,“爷爷,其实我有喜欢的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老爷子眼睛瞬间亮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您别激动,淡定,我跟她现在还只是普通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还没成功啊?”

    “没。”

    “唉,你这熊孩子,太闷了,差点火候啊。”

    易聊心里憋屈,居然被自家七十多岁的老头嘲笑了。他垂着头,耳根有些发烫,低声说:“等我成功了,就立刻带她来见您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易祯瑜的脸上笑开了花。

    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,一道中年女声传了过来:“谁要带谁来呀?”

    易聊立刻站起身,背部僵直,脸上笑意尽敛,他抿了抿唇:“妈,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周茜兮放下包,走到病床前,轻声问:“爸,你的身体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”老爷子指了指椅子,“坐吧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妈来了,我就先回去休息了。”虽然话是说给周茜兮听的,但易聊的脸始终对着他爷爷。

    周茜兮有些不自在。

    在进入病房前,她听到易聊和爷爷聊得很欢,这种久违的来自家庭的气息让她觉得心里一暖,下意识地想要加入他们的谈话中。可从她踏进病房后,这个氛围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易聊对她还是那么生分。

    在她没留神间,她的孩子就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,有着挺拔得橡树一样的身姿,有跟孩子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的黑色碎发。可回想起儿子成长的这一路上,作为母亲的她却什么也没做过。

    易聊是独自倔强地长大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周茜兮心里更愧疚了。

    “聊聊回去睡觉吧,这儿有妈妈守着,这两晚真的辛苦你了。”周茜兮把易聊送到病房门口,还想多嘱咐几句作为母亲应该说的话,可是她常年缺席这个角色,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平时演过的母亲的角色,在此刻都化作苍白。

    易聊笑了一下,却是毫无温度的自嘲式笑容:“那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聊聊!”周茜兮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语气急促而真诚,“等我忙完这一阵子,就隐退,好吗?”

    易聊顿了一下,不动声色地收回手,道:“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声音极轻,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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