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褚裒只眼神凛冽,喝退仆人。小心接过召令,问道:“臣不识人,恤事多暗,《春秋》责帅,授任失所,威略亏损。吾虽不比诸葛孔明那般高义,然鲁郡五百余家惨遭敌手,二十余万遗民尽没。吾,吾实不忍再以官身苟活于世。” 使者劝慰道:“大人自责太甚了,此皆天命,非大人一人之过也。如今晋室多难,这几年方得安定,如今西边桓温已上书,诘问朝廷,擅使褚大人北伐,丧师失地,言辞激烈。然会稽王、褚太后唯恐其坐大,再无能制。放眼如今晋室,只有大人您,功勋德高,方能与其相抗,故而一力保之。” 褚裒说道:“中朝以来,败迹无复此者。吾尸位素餐,惴惴不安,恐再难当大任。” “大人,世人皆语:褚裒皮里阳秋,内心高洁,诚为不虚。然事多难繁,外有强臣在侧,如今孤儿寡母当政,若大人不一力挑其大任,晋室恐危矣,奴婢恳请大人以晋室山河为己任,发奋振作,再图北伐,以期收复中原。” 那老仆在一旁也插话道:“是呀,不为晋室,也为褚太后,小外孙考虑啊。” 褚裒苦笑数声,“也罢,吾就再勉力支撑一段时日。” 烟雨江南 秋风秋雨愁煞人,时值入秋,秋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不停,褚裒乘船南下,站在船头眺望江北,唯见广陵城渐渐消失在水天一色之间。 褚裒望着逐渐消失的广陵城,言道:“‘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,群燕辞归鹄南翔。’”大雁南飞,来年开春终会飞回故土,今我晋室,偏安江南,何时能复中原。” 忽一阵秋风紧,褚裒这段时间行军劳累过度,遭逢大败,如今加之心中悲凉,只一阵眩晕,倒在了船头。 “大人,大人。”众人急忙将他抬入船舱之内,稍加休整。 乘船顺流而下,直下京口瓜洲渡上岸。 众人扶起褚裒,在迎接官吏的簇拥下,前往京口城中。从渡口到城里的这段路上,褚裒沿途所见俱是衣衫褴褛,形容枯槁的流民,因北方大乱,如今南渡的流民大增,京口城中已是安置不下,只能散居于道路两旁。 褚裒向左右讲道:“传令当地里长,妥善安置。” 当地迎接的官吏无奈道:“京口地狭人稠,之前郗鉴镇京口之时,深得流民之心,择其身强体壮者选入军中,平王敦、祖约之乱时,甚有功绩。如今郗太尉不在了,原先士卒被世族大家所排挤,都不在了,这流民更无处去了。” 褚裒有些怨气,言道:“想我晋室有如此民心不能用,岂能收复中原,这怎么没有人说起。” 官吏亦有怨气,言道:“说了,没用的。世族大家皆忌惮流民万一成势,便再难以扼制,原太尉军司蔡谟意图振作,然多方掣肘终不能行,晋室世族大家只顾自家地盘,可谓乐不思蜀,何人有北伐之志。” “蔡谟。”褚裒念叨了几声,“蔡谟谦素恭敬,我错怪他了。” “如今郗鉴之子郗愔,优游物外闲居乡野,若能以郗公之子镇京口,都督军事,必能收拢人心发奋振作。” “但为国事,毋有私心,吾定向朝廷力陈。” “呜呜”前面一处树林之下,只见众人聚集一片哭声,旁边的迎接官吏大急,忙欲上前驱赶。 褚裒制止,亲自前往,那些人只聚拢在一起,披麻戴孝,烧些明器。 褚裒亲自前来,问道:“你们因何故而丧?” “回禀大人,我们是北边遗民的亲族,如今他们都不能来了,客死异乡,只能遥祭。” “诸位,且听我一言,你们一定要发奋振作。”褚裒不避流民身上污秽,凑近了说道,“朝廷已命我镇守京口,众人如有北复中原之念,可俱到营中报名,我在京口一日,定奋发一日,吾与诸位共进退。” “大人,我们这些人已无颜苟活于世,我的妻舅,我的侄儿,皆是鲁郡五百户中的一员,如今都死在北边了,将军之意,我心领了。然晋室沉疴至此,恐难振作,罢了…” 褚裒心中发颤,“你们皆是鲁郡五百余家亲族?” 一老者老泪纵横,大哭道:“若非朝廷有言,吾等也不会去信给北方,是我害了他们啊。” 突然一个少年只举起木剑意欲向褚裒身上砍去,一人忙拉住道:“牢之,休的无礼。” 刘牢之哭喊道:“是他,是他害了我一家。” “我害的,我害的。”褚裒失神无助,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行,左右意欲上去,褚裒只摆摆手,独自往城中府邸走去。 是夜,褚裒忧慨发病,拖了一个多月,惭恨不已,幽愤而死。 永和五年,十二月己酉,卒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