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第98章 《‘先验人性论’的形而上批判》 这封信,从名义上讲,是给袁珙的。 道衍没有写自己的名字,袁珙也只是说是自己一个不便下山的和尚朋友。 袁珙直言自己想不明白信中的问题,所以来请教姜星火。 道衍的来信,主要写了困扰他不得其解的两个问题。 人性是否总是贪婪自私的? 如果是,那是否无法实现? 事实上,这也是道衍走火入魔后魔功难以寸进的瓶颈所在。 如果人性总是贪婪自私的,还实现什么呢那这一套理论,就说不通了啊! 道衍在大天界寺翻遍三教典籍,到最后只得承认,靠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。 所以。 为什么不问问无所不知的姜圣呢? 被皇帝派来干活的袁珙,便顺道接下了送信的任务,李景隆也跟着凑了个热闹。 “袁居士怎么看待你朋友写的这封信?” 姜星火仔细阅读后,转头问道。 袁珙倒了口酒,仰头灌下后说道。 “依老朽的人生经验来看,人性其实是无所谓本善本恶的。” 姜星火点了点头道:“不妨说来听听。” 袁珙放下那硕大的酒葫芦,勉力来言。 “如果说人性本恶,那秦桧为什么会早年写下《题范文正公书伯夷颂后》呢?” “高贤邈已远,凛凛生气存。” “韩范不时有,此心谁与论。” “这时候的秦桧,难道不是一心想着做韩、范那样正直清明的大臣吗?” 没等姜星火回答,袁珙继续说道。 “那么秦桧在随后短短几年时间里,就从力主抗金的主战派,变成了胆怯懦弱的投降派,甚至做出了以‘莫须有’构陷岳飞的千古冤案如果以性恶论来解释,难道真的是秦桧本来就是一个恶人,只不过早年因为孔孟诗书的教化,让他心中潜藏的恶暂时被压制起来?” “老朽认为不是的。”袁珙随后又恳切言道 李景隆这时候插话问道。 “那如果反过来,说性善论呢?” 袁珙对李景隆解释道:“既然人性本善,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自神武皇帝以后,北齐的一群疯子恶人又如何解释?把后妃头颅做成酒杯、以腿骨制成琵琶、裸身招摇过市、夺婴孩以喂狼狗、蓄蝎池掷人取乐、封禽兽为公侯.这是人性本善吗?” 李景隆鄙夷地说道:“胡虏与禽兽无异,这本就是事实。” “那你的意思是,因为他们有胡虏血脉才如此疯狂?”袁珙问道。 见李景隆点头。 袁珙又说道:“那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,如果说人性本善,胡虏的人性就不是本善吗?” 李景隆陷入了沉思。 显然,他走进了死循环的怪圈里。 姜星火耐心地听完了袁珙的论述,随后问道。 “所以袁居士觉得,性善论和性恶论都不对?” “大抵如此。”袁珙复又补充道,“但老朽觉得,人性里还是有好的东西确实存在的。” “譬如?” 袁珙轻声吟道。 “为严将军头,为嵇侍中血。 为张睢阳齿,为颜常山舌。 或为出师表,鬼神泣壮烈。 或为渡江楫,慷慨吞胡羯。 当其贯日月,生死安足论。 地维赖以立,天柱赖以尊。” 这便是文丞相的《正气歌》了,在此时的大明,可谓是老少咸知的经典读物,用来诠释‘天地有正气’是再好不过的了。 乍一听,慷慨激昂振奋人心,但姜星火的脑海里却有些恍惚,继而陷入了回忆。 那是第三世,睢阳城(商丘)。 这里是江淮防线的最北端支点,当年陈庆之“白袍入洛”便是以此为起步。 这便是“睢阳地方,历代大规模征战上百余次,是非曲折难以论说,但史家无不注意到,正是在这个古战场,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、此兴彼落,所以古来就有问鼎中原之说”。 是真真切切的中原锁匙。 因此,睢阳也就成了大唐与大燕交兵最频繁、激烈之处。 而在这座高耸险峻的城池里,一座占地广阔的军营内,十几个身穿戎装的将校围坐一团,气氛沉闷压抑到让人窒息! 其中一名年长的将领站起身来,对着坐在首位的老者躬身施礼道:“启禀中丞,现在伪燕已经重新集结十八万铁骑,随时都可能南侵我江淮腹地,不知中丞如何打算?” 姜星火作为陪戎校尉,坐在最靠近营帐门口的位置,扶着刀早已没了力气说话。 睢阳城里的情况很糟糕,粮食快吃光了,每个士兵每天只有一勺米,至于百姓.妇孺已多饿毙,男子苟延残喘,如此而已。 作为亲历者,姜星火的关注点,从来都不是睢阳守城战到底有多么惨烈。 而是这里面人性表现出的种种复杂。 首座上的老者叹了口气,抬头望着帐外,缓缓道:“江淮钱粮赋税,乃是我大唐反败为胜之根本,陛下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,我等镇守睢阳,拱卫江淮防线,今日伪燕再次南袭,如果我等不死守城池,那么遭殃的,就是身后的千万江淮百姓!” 众将校闻言,眼神纷纷暗淡下去。 关陇自西魏以来虽然民风彪悍,但是如今论战力却远逊河北。尤其是在燕军攻破了潼关,并且趁势扩张势力范围的情况下,大唐的军队只得退往蜀地、河东防御,而河东的新皇帝早已与蜀地、江淮相断绝,一旦睢阳失守,燕军南下江淮,大唐的国运就将急转直下。 那么,到底是死一城十万军民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