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斛斯椿哄过阳叔渊,率军进入洛阳,占据河桥,先将本部军中尔朱氏党羽全部杀之。
尔朱度律、尔朱天光后引败兵而至,闻知怒火攻心,欲挥兵攻打河桥,却遇大雨昼夜不停,兵马疲惫困顿,弓箭施展不开,于是只好向西逃窜。
二人逃到陂津,部众尽散,遂被坞堡首领擒获,送到斛斯椿大营。
斛斯椿遂派行台长孙稚到洛阳宫中,先向朝廷报告;另派贾显智、张欢二将,率骑兵袭击尔朱世隆,复将其抓获。尔朱彦伯当时已入洛阳,正在宫中。
长孙稚入宫,遂在神虎门下向节闵帝启奏:今高欢已成大功,必将兵犯洛阳,实不可敌也。究其起兵之缘,意图只在尔朱诸王,请陛下诛杀尔朱氏,以求自保。
节闵帝嘴上应之,却感激尔朱氏拥立之功,暗派舍人郭崇,将此情况通报尔朱彦伯。
尔朱彦伯闻而大惊,狼狈逃出宫中,却被禁军抓获,押送到大都督斛斯椿营帐。至此除尔朱兆之外,尔朱氏四王皆被擒获。
斛斯椿奏请节闵帝,将尔朱彦伯、尔朱世隆、尔朱度律、尔朱天光斩首于阊阖门外,又将四王首级装于木匣,一起送到邺城,以请高欢就此罢兵。
节闵帝乃派中书舍人卢辩到邺城,慰劳高欢部众,奖励其勤王大功。
高欢接受慰劳,欲使卢辩拜见安定王元朗。
卢辩高声抗议:大魏天子见在洛阳,某为天使奉诏来此,誓死不能见僭越伪帝也。
高欢见不能使其屈服,只好释而归之。
辛未初八日,骠骑大将军、行济州事侯景投降安定王。高欢命为尚书仆射、南道大行台、济州刺史。
此时尔朱仲远已南渡投降梁朝,其部将都督乔宁、张子期从滑台北返,到高欢处请降,欲求富贵。高欢斥责道:尔等既奉尔朱仲远为主,享尽荣华富贵,当与其誓同生死。尔朱仲远在徐州叛乱之时,尔等乃为首要,今其失势南逃,复背叛之。犬马尚还不忘饲养之主,尔对天子不忠,复对尔朱仲远不义,可谓犬马不如!
于是令杀乔宁、张子期。
尔朱天光率军东下之时,留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,召请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东下洛阳。贺拔岳知其必败,欲留侯莫陈悦共诛尔朱显寿以应高欢,但苦无托辞。
宇文泰对贺拔岳说道:今尔朱天光并未走远,侯莫陈悦未必会有二心。公若提前告其此计,则恐侯莫陈悦惊慌,必致泄漏。不如先劝其部众,后说侯莫陈悦,则其事成矣。
贺拔岳大喜,便命宇文泰到侯莫陈悦军中,去劝说其部将。于是侯莫陈悦部将皆听宇文泰说辞,不愿东下,反迫胁主将侯莫陈悦与贺拔岳联手,一起袭击长安。
二将由是合兵,贺拔岳便命宇文泰率轻骑以为前锋,兵临长安城下。因城中再无多少兵马,尔朱显寿只得弃城而逃,被宇文泰追至华阴抓获。
贺拔岳乃命斩杀尔朱显寿,将其首级送于高欢请降。
高欢大喜,任命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,部将随其任职,并不干涉。贺拔岳乃任命宇文泰为行台左丞、领府司马,诸事皆交其处理。
画外音:宇文泰既为领府司马,就此得掌兵权,如鱼得水。其后一生发迹,皆由于此次随贺拔岳兵变而得来,说话人于此处先为说明。
辛巳日,安定王元朗驾至邙山,入于高欢大营。
高欢因安定王与皇族嫡系疏远,兼且无能,谓其难以服众,遂派仆射魏兰根前往洛阳慰问朝廷,就便观察节闵帝为人,欲奉其为帝。
魏兰根奉命而往,节闵帝盛为款待,恩威并施,自始至终并无失语,颇具帝王威势。
魏壮根返归大营,便与高乾兄弟及黄门侍郎崔正一起进帐,向高欢进言道:某观元恭神气高扬,后必不甘为权臣驾驭。明公进京之后,不如废之,另立新主。
高欢闻此,便即召集百官,征询应立何人为帝,众人不言。
太仆綦毋俊离座言道:今上贤明,已为社稷之主,何必再立新君,遗人废立口实!
崔正厉色道:是何言耶!若说当世贤明,谁如高王殿下者?今魏国历一百四十余载,其运已衰,我高王承天应命而起,扫平朝廷祸乱,应登皇位。广陵王元恭既由叛胡所立,岂能仍由其复为天子!若从綦毋俊之言,大王起兵何称义举?后世论之,则为叛乱也。
此话落音,只吓得綦毋俊脸色更变,暗道:某为官半生,竟如此不会观看风色,当真是空读诗书,未知人事。此番若是侥幸不死,今后再不敢当众妄言矣。
于是低头不语。高乾、李元忠等听了崔正之语,无不称善。
高欢遂听众人之议,亦不怪罪綦毋俊,便将安定王元朗废为庶民,幽于崇训佛寺中。
大都督斛斯椿见尔朱氏势尽运衰,亲到邙山大营,迎接高欢进入洛阳。
高欢大喜,遂挥军南下,歇马伊河之畔,欲寻皇室后裔于野,预备进京后立之为帝。诸官建议立尚书左仆射、平阳王元修为帝,高欢从之,便派斛斯椿前去寻找。
斛斯椿于是找到元修亲信员外散骑侍郎王思政,向其打听元修下落。
王思政问道:未知公寻其何事?
斛斯椿答道:立为皇帝。
王思政大喜,这才说出元修隐于乡村农舍,并引斛斯椿去见昔日平阳王。
元修见到斛斯椿,脸色大变,斜睨王思政问道:公欲出卖我耶!
王思政答道:非也。臣欲殿下龙飞九天,但其事千变万化,惟不敢保证吉凶如何。
元修点头道:富贵险中求,亦只能听天由命。
斛斯椿见其首肯,遂急飞马而回,向高欢汇报。
高欢亦不胜之喜,以手加额道:此天佑魏国也。
乃派四百名骑兵随大都督前往,将元修接入毛毡大帐。
元修进帐,与高欢相见,心中忐忑不安。高欢以君臣之礼拜见,向元修表达诚挚为国之心,言谈之际泪落沾襟。元修以寡德为由推让再三,高欢又拜两拜,元修也回拜一礼。
高欢出帐,遂命备好帝服冠冕,请元修沐浴更衣,派卫士于帐外彻夜严加警戒。次日清晨,因军中未备朝服,文武百官皆执鞭以为笏版,朝拜元修,斛斯椿进奉劝进之表。
元修命王思政接过看了,淡淡说道:由此看来,我也只好即位称朕了。
高欢于是命行军主薄复为安定王作让位诏书,命行禅位之礼,传位于元修。安定王元朗此时便如牵线木偶,只得任人摆布。
字幕:四月二十五日,戊子。
高欢率军进入洛阳,带剑上殿,宣布废罢节闵帝元恭为庶人。元修在洛阳东郭外即皇帝位,史称北魏孝武帝是也。
元修在黑毡上向西拜天,入御洛阳宫太极殿,群臣朝拜庆贺。孝武帝登阊阖门,宣布大赦天下,改年号为太昌。任命高欢为大丞相、天柱大将军、太师、世袭定州刺史。
二十七日庚寅,册立高欢长女为皇后,加封丞相世子高澄为侍中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同年五月,元修惴度高欢心意,使人鸩杀节闵帝元恭,又遣使暗杀安定王元朗及东海王元晔,除了后患,然后将朝廷实权一并付予丞相高欢。
画外音:魏孝武帝元修字孝则,广平武穆王元怀第三子,李氏所生。遍体生有鳞文,好武术,性格强硬胆大,为人无礼。河阴之变后政局混乱,诸王大多各自逃生,元修逃亡民间,隐为乡农。于此莫名其妙,便登皇帝大位。
斛斯椿见高欢不叙自己献城大功,便谓贺拔胜道:今天下大事,只在我二人,若不先发制人,将为人所制矣。高欢初至,图之不难。
拓拔胜答道:丞相有功于朝廷社稷,兼且重情。自进洛阳数日,至夜便召某入宫同榻歇宿,问以朝政得失,兼谓荷蒙贤兄恩意甚多,后必有厚报于公,何苦惮欲害之?
斛斯椿知其不肯助己,乃与南阳王元宝炬、武卫将军元毗、总领宿卫安东将军王思政合谋,一道秘密进宫,劝孝武帝除掉高欢。
闻说欲除高欢,武帝不语。中书舍人元士弼在侧,复又告诉皇帝,说高欢对其所下诏书从来不恭,孝武帝闻而不悦。
斛斯椿见有机可乘,极力劝道:臣启陛下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陛下若念高丞相拥立之功,不肯落人诛杀功臣口实,则宜加强护卫,以备万一。依臣之计,陛下可设内都督部曲,负责皇宫守卫,又在朱华阁增值勤侍卫五百人,皆从各地精选骁勇善战者充之,使武卫将军元毗统领。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手握重兵,并非高欢一党,陛下可下密诏以为外援;再升侍中贺拔胜统管三荆七州军事。倚仗贺拔兄弟,与高欢抗衡可也。
孝武帝闻奏甚喜,依其所奏。此后孝武帝几次外出巡游,则皆由斛斯椿亲自部署,元毗为帅,在原有宫廷卫士以外另外排列内督禁军。
从此之后,有关朝政、军机大事,孝武帝亦只与斛斯椿议决。高欢见是如此,心中大为不悦,于是亦便搜罗人才,加强相府权职。
于是下令,复召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,使其参与军国大事。又命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任尚书左仆射,为东南道大行台,与徐州刺史杜德一起,以追击尔朱仲远为名授以兵权,并至谯城攻打元树;再以丞相之命,征召贺拔岳为冀州刺史。
贺拔岳得高欢之召,犹豫不定,遂与行台右丞薛孝通商议行止。
字幕:薛孝通,字士达,河东汾阴人,薛聪之子,博学有俊才。
薛孝通见贺拔岳相问,微微一笑说道:高欢以数千鲜卑兵破尔朱氏百万之众,其锋诚亦难敌。然明公两位兄长于尔朱之世,一为太师、一为领军,皆位在其上。侯深、樊子鹄、贾知、斛斯椿之徒,皆与其并肩。韩陵之役,此辈前后降附,皆由事势危逼,并非出其本心。明公之于高欢,同于曹操之忌孔融,司马懿、昭之忌诸葛诞也。高欢欲除明公恐失人望,留之又谓是腹心之疾。今其方才绥抚群雄,安置内外,何能去其巢穴,与明公共事关中之地?且六郡良家之子,三辅礼义之人,逾幽、并之骁骑,胜汝、颍之奇士,皆系仰于明公,尽其智力效命于将军。我谓明公不如据华山以为城雉,因黄河而为池堑;则退守不失封泥,进兵同于建水。将军乃欲弃关中而就冀州,岂非束手受制于人,不亦鄙乎?
其言未毕,贺拔岳已然大悟,乃离坐起身,执手赞道:公言是也,真乃保身良策。
乃上书逊辞,不就高欢征召。其后不久,孝武帝诏旨下达,加封贺拔岳为关中大行台,是为一路诸侯。贺拔岳再拜领旨,愈加佩服薛孝通有先见之明。
五月,孝武帝下诏:命沛郡王元欣为太师,赵郡王元谌为太保,南阳王元宝炬为太尉,清河王元亶为司徒,长孙稚为太傅。
丞相高欢时在并州,闻知皇帝如此安排,隐隐发觉是在排兵布阵,专欲对付自己。遂上疏坚辞天柱大将军,以观朝廷风色。
孝武帝览奏二话不说,随即下诏准之,且以既娶高欢之女为由,命高欢结义兄弟、太常卿李元忠送彩礼至并州相府,以示子婿之谊,并无相图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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