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公子疾将写有魏人屠城及卫国形势的情报绑在一只黑雕身上,交给紫云公主,让她亲手放飞。 黑雕升空,在头顶盘旋一会儿后,掉头西飞。 目送黑雕远去,公孙鞅转对太子驷拱手道:“启奏殿下,我们也该起程了!” 太子驷拱手应道:“谨听大良造吩咐!” 公孙鞅转对公子疾,吩咐道:“我陪殿下明晨起程,你保护公主,待上将军凯旋,侍候公主与上将军完婚!” 公子疾拱手:“遵命!” 卫国虽小,财力却厚,换作平常,使团队伍谈不上兴师动众,但也绝不寒酸。 然而,国难当头,出使齐国的使团只有一辆老旧轺车,一匹马,且车上插着好几杆旗子,分别写着“卫、“使”“孙”等字。 如此老车瘦马,孙机却心急如焚,不停地催促老家宰:“能不能再快点儿!” 老家宰扬鞭打马,马儿没快几步,就又慢下来。 “主公呀,”老家宰苦笑一声,“不是老奴抱怨,是??这么远的路,一定得匹好马才能走下来。主公将好马全都留下,硬让这匹老齿上路,怎能走得快哩!守城虽说紧要,可咱无论如何打不过人家,向人求救更重要啊!” “唉,”孙机长叹一声,回他一个苦笑,“你说得是。到齐境没?” “我数了堠记,”老家宰指向前方,“再有三个堠就是关卡了。要是匹快马,也就是吃顿饭的工夫,可这匹老齿,至少还得一个时辰。” “一到齐境,就进驿站换车换马!” 随巢子等一行十余墨者脚踏草鞋,神情阴郁,脚步匆匆地走进空无一人的城门。 平阳城头,残阳如血,废墟片片,烟柱无数。几处明火仍在燃烧,滚滚浓烟从城门洞里窜出。一群乌鸦落在城门楼上,显然吃饱了,“呱呱”地叫着。更多的乌鸦及秃鹫从各个方向飞来,扑落进这座死城。 许是楚丘、帝丘更为重要,许是工程太大,魏人没有顾及毁尸灭迹就撤走了。街道上到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。四处流淌的污血多已凝固,紫红的血色在五月晚霞的映衬下越发紫红,森然可怖。 四周静得出奇,一切皆已死寂。 众墨者在尸体堆中穿行,没有一人说话,像是一群哑巴。 随巢子越走越慢,将近城中心时,终于停下脚步,缓缓闭上眼睛,两滴老泪盈出,滑落。 众墨者四散搜寻生存者。不多一时,宋趼疾步赶来:“禀报巨子,郡守府里有个活人!” “快!”随巢子拔腿奔去。 随巢子等匆匆赶至府中,无不震惊。 院子里横七竖八全是尸体,死状各异,赫然在目的是两个孩子。两个孩子旁边,一溜儿躺着十数具女尸,个个衣衫不整,显然在被屠杀前遭到集体奸污。 正对她们的是一个拿着铜锣的老人。 老人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,像是一尊泥塑。没有哭泣,没有表情,也没有泪水,如血的残阳余晖映在他那似是被刀刻过的额头上。 面对令人发指的兽行场面,所有墨者全都呆在那儿,一如眼前敲锣的老人。此时,莫说是愤怒,即使悲伤也是多余的。随巢子长叹一声,再次闭目。告子解下斗篷,盖在一个女人身上。众墨者纷纷解下斗篷,为她们盖上羞处。 告子走向老人,小声喊道:“老丈!” 老人一动不动。 告子复喊一声:“老丈!” 老人依然不动。 告子心头一颤,伸手试下鼻息,仍有呼吸,遂从腰中解下水囊,双手呈上:“老丈,来,喝口水!” 老人似是没有听见,也似没有看见。 告子看向随巢子。 随巢子在老人跟前蹲下,直视他的眼睛。 老人突然动了一下,缓缓站起,拿起铜锣,扬起槌子,“哐—”一声敲响。 老人连敲三下,张口喊话。 然而,老人的嘴唇早已干裂,嗓子完全沙哑,只见嘴唇在动,却无声音发出,犹如被人割去舌头一般。 老人对眼前的这群褐衣人视而不见,敲着锣,喊着话,迈着僵直的步子,一步一步地走向府门,时不时地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,再站起来,敲锣,喊话。 众墨者面面相觑。 宋趼悄问告子:“听出他喊什么了吗?” 告子摇头,看向随巢子。 随巢子缓缓说道:“他喊的是:‘君上有旨,舍生取义,人在城在??’” 众墨者皆为所动。 老人走出院子,越走越远。众墨者皆跟出去。 老人机械地扬槌敲锣,状如僵尸。 告子似乎想到什么,拔腿追去。 随巢子止住他:“让他去吧!” 告子止步,不解地看向随巢子:“巨子,老人他??” 随巢子声音沉重:“他已经疯了!” 一阵更长的沉寂。 众墨者像钉子一样戳在地上,目送敲锣老人渐去渐远。 城中巡视一周,随巢子等开始寻找车辆,将尸体拉到郊外掩埋。 随巢子推着运尸车缓缓走着。 随巢子越走越慢。 随巢子停下,对赶车的告子道:“告子!” 告子将缰绳交给一个墨者,走过来:“巨子?” “附近墨者几时可到?” “百里之内的墨者今夜可到,百里之外至两百里内,明晨可到,超过二百里应该不会迟过后日。” “仅有墨者不够,还要组织民众,抓紧处理。天气炎热,尸体极易腐烂,处理若不及时,引发瘟病就更糟了!” “弟子明白!” “待他们赶到,可选派善于守御者赶往楚丘和帝丘,辅助卫人守城!魏人失去理智了!” “好哩。”告子似是想到什么,“巨子,您布置这些,是要??” “事急矣,为师不得不赶往安邑。” 告子惊愕:“安邑?” 随巢子扫一眼车上的尸体:“种种迹象表明,这儿的一切只是开始!” “啊?”告子震惊,不可置信地看向随巢子,“巨子,弟子愚痴,敢问??”顿住话头,盯住随巢子。 “天下事就如金工结链,彼此连环,一环套着一环。” 告子扭头看向城门:“平阳这儿,什么环呢?” “祸乱天下之环!” 告子长吸一口气。 “自春秋以降,大国不过是称霸。称霸就是尊周,只要尊周,天下再乱也还不至于失序,因为毕竟有个约束。然而,逢泽之会,魏侯称王,却是坏了这个序,打破了这个约束。无序则乱,无德则亡,魏侯打开的是地狱,放出的是厉鬼,天下行将陷入剧烈动荡!” 告子吸一口长气:“可魏侯他??肯听巨子的吗?” 随巢子苦笑:“听也好,不听也好,为师都得走一趟!这儿的杂事,就交给你了。”转向宋趼,“宋趼,你随我去。” 平阳屠城事件很快扬名列国。 “唉,”韩相申不害连连叹气,“魏侯这??称王、伐弱、屠城,三大不义一气呵成,哪里像个王天下的主啊!” “哼,他魏罃想王天下,”韩昭侯拔出宝剑,削去几案一角,“也得先问问我韩武这把剑答应不答应!” “唉,”申不害盯着韩昭侯手中的宝剑,再叹一声,“好端端的生意就这么让他搅黄了??” 申不害感叹,宫尉趋进,跪叩道:“报,卫国使臣到!”呈上使节及国书。 申不害接过国书,拆开:“君上,是卫国太师!” “他来得正好!”韩昭侯扬手急召,“宣卫使觐见!”略顿,“慢!”转对申不害,“老爱卿,走,随寡人出迎卫使!” 帝丘城下,魏兵四面围城,营帐连片。 城墙上,卫兵严阵以待,众志成城。 主城楼下,一辆魏军战车驰至城外护城河处,一个军尉朝城头射出一箭。箭矢落下,有军卒捡起,交给孙宾。是支无头矢,孙宾拆开,取出一信,写在丝绢上。 “启禀君上,”孙宾持信赶至卫宫,向卫成公禀道,“魏军主将送来劝降书!” “不必看了,”卫成公摆手,“原书射回,寡人再送他两个字—‘禽兽’!” 孙宾将书信纳入袖中,拱手道:“末将领旨!” 公子卬眼中冒火,目光死死地盯住回书上的“禽兽”二字,似要将它看穿。 良久,公子卬的拳头重重砸在几案上,声音几乎是吼:“来人!” 裴英闻声进帐。 公子卬一字一顿:“传令,攻城!” 从帝丘到临淄约八百里路程,快马两天就可赶到。孙机主仆马不停蹄,紧赶慢赶,进临淄的西稷门时已是第三日凌晨。 这日适逢小朝,只有几个朝中重臣入宫议事,议的自也是魏、卫战争。在场的有太子田辟疆、相国邹忌、上大夫田婴、上将军田忌及太师、司徒六位重臣。 禀报此事的是上大夫田婴,拱手奏道:“不出君上所料,魏罃以卫公未去赴会、蔑视大魏为由,使上将军公子卬率兵五万,于数日前侵卫!卫公诏令臣民殊死抗御,公子卬五万大军正在攻打卫国边城平阳!” 显然,他们还不晓得平阳城破及屠城的事。 “奇怪!”田辟疆挠头道,“卫公一向胆小如鼠,树叶飘落,他也要闪闪身子!前番孟津之会,魏罃的大嗓门一吼,此人竟就魂飞魄散,连酒爵也碰翻在地!可??” 齐威公面呈微笑,望着辟疆,鼓励他说下去。 “此番逢泽之会,此公却判若两人,非但不去赴会,且在大敌压境之时,竟然独自撑着,至今未向大国求救,真让人??” 话未说完,内臣趋进,禀道:“启禀君上,卫国使臣孙机觐见!” “呵呵呵,”齐威公望着太子笑道,“疆儿,话说早了吧?”转对内臣,“宣卫使觐见!” 一身麻服的孙机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走进殿中,叩拜道:“卫使孙机叩见齐公!” 齐威公扬手:“卫使免礼!” 孙机出示使节,呈上国书:“因紧急国事,孙机特奉卫公使命,问聘齐公!” 齐威公故作诧异:“是何紧急国事,寡人能听闻吗?” “魏侯诏令天下诸侯赴逢泽之会,南面称尊。卫公以为魏侯此举有违礼制,是大不逆,拒绝赴会,魏侯震怒,悍然出兵,入犯卫境,卫公特使老朽知会齐公,卫室君臣愿为天下大义,玉石俱焚!”孙机从袖中掏出卫公亲书,“此为卫公手书,敬呈齐公御览!” 内臣上前,接过书信,正欲呈上,齐威公摆手:“宣!” 内臣朗声宣读:“魏罃恃强犯上,先借朝见周室之名调戏天子于孟津,后又自立为王,挑衅天下诸侯于逢泽,今又兵犯吾境,陷我平阳,屠我一城百姓,妇孺无一幸免!如此野蛮行径,禽兽亦不忍为!卫室虽弱,志不可夺,卫室君臣已抱死国之志,以身殉义,与魏寇血战到底!大周子民卫室二十三世君姬速泣血以告!” 众臣听毕,无不肃然。 齐威公沉吟有顷,抬头望向孙机:“孙相国为何身披麻衣?” “回禀齐公,”孙机拱手,声音更咽,“老朽长子孙操、次子孙安镇守卫国边城平阳,于四日前殉义!” 齐威公陡然一震:“平阳呢?” 孙机声音低沉:“平阳臣民誓死御敌五日,魏人有所伤亡,上将军公子卬恼羞成怒,下令屠城,平阳三万臣民,包括妇孺,尽遭屠戕!” “屠夫!”齐威公一拳震在几上,略略一顿,恢复常态,“老相国旅途劳顿,暂回馆驿安歇几日。”转对田婴,“田爱卿,送孙相国去驿馆!” “谢齐公美意!”孙机拱手道,“卫国一片火海,朽人岂能独安?”转对田婴,“老朽之身,就不劳上大夫了!”起身,缓缓退出。 望着孙机颤巍巍的身影退出大殿,齐威公缓缓站起,在后恭送。 众臣纷纷站起,跟在后面。 孙机步出宫门,走下台阶。 老家宰迎上,扶他登上辎车,轻声问道:“主公,这下去哪儿?” 孙机朝前一指:“帝丘!” “主公,您??”望着他苍老疲惫的脸,老家宰泣道,“总得歇息一宵呀!” 孙机缓缓闭目:“车上歇吧!” “齐公他??”老家宰擦下泪,小声问道,“答应出兵了?” 孙机眼睛未睁,声音虽小,语气却是断然:“他会出的!” “好咧!”老家宰催动辕马,车辆缓缓离去。 齐威公送出宫门,朝远去的辎车深深一揖,不无感慨道:“满门忠烈,不愧为孙武子之后啊!” 田辟疆愕然:“孙武子之后?” “是哩。如果寡人没有记错,孙机当是春秋兵家孙武子的四世孙,若是追宗寻根,他当是寡人的子民哪!”转个身,径回宫中。 “公父—”太子辟疆一路追上,小声叫道。 “疆儿?”齐威公扭头,给他个笑。 “此番魏、卫之战,儿臣有惑!” “你有何惑,说来听听!” “前番孟津之会,卫公唯唯诺诺,温如柔兔,此番大兵压境,他却扛起捍卫周室的大旗,誓死不降,猛若斗鸡,前后变化之大,令儿臣瞠目!” 齐威公示意他说下去。 “是儿臣错看卫公了。”田辟疆情绪激动,“儿臣总以为他是个懦夫,看来,兔子急了也咬人,在义与利面前,卫公取舍可歌可泣,让人敬服!” 齐威公仍旧微笑着,鼓励他畅所欲言。 “孟津会上,公父与楚王都未到场,魏罃那厮独占鳌头,目无天子不说,还将儿臣及诸侯视作低他一等,不臣之心昭然若揭!他魏氏算什么?八十年前,不过是晋公的一条狗,是恃力篡上的乱臣逆贼而已!” 听到“乱臣逆贼”,齐威公本能地皱下眉头,横他一眼。 田辟疆显然意识到说走嘴了,闭嘴不语。是哩,若照此说,在四十多年前,他们田氏也不过是姜氏之齐的一条狗。 “唉,”齐威公轻叹一声,“疆儿呀,看来你还缺少历练啊!” “儿臣不才,请公父赐教!” “什么天下大义?狗屁!天下早已失义,大义只是虚名。他姬速心里头拐了多少弯道道,瞒得了别人,却瞒不过为父!魏罃称王是彻底颠覆周室,身为周室嫡亲,卫公不去赴会,自是正理。然而,这个正理再足,也不过是表面文章。” 田辟疆不解了:“不为天下大义,又为什么呢?” “泗上诸国,论富庶莫过于宋、卫。换言之,与宋一样,卫国也是一块肥肉,谁都想吃。魏罃他想一口独吞,怎么可能呢?” 田辟疆吸口长气。 “你想想,姬速生在弱卫,夹在大国中间,问鼎天下,于他来说是个梦,除此之外,他还能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呢?” 田辟疆苦笑一下:“这??” “自平王东迁以来,列国公侯无非是强者恃强争霸,弱者示弱图存。魏罃恃强称霸,诸公侯尚能忍受,因他无论如何闹腾,仍旧是一列侯,大家在名义上仍旧是平起平坐。魏罃称王,情势就变了,因他此时是以王者自居,是要凌驾于诸侯之上。楚王早就是王了,不屑一顾,但韩、赵不同,侯与王之间隔着个公,差了不止一辈,寡人更不会买他的账。魏罃心知肚明,此番伐卫就是做给我们看的!” 田辟疆微微点头:“嗯,卫公认定我们会去救他!” “不仅是认定,他是成心要拖我们入局啊!” “是了,是了!”田辟疆恍然大悟,“卫公的筹划是,他先扛住,做出为天下赴义的样子,坐等我们去救。待我三国合兵击败强魏,卫公就会成为天下公义的捍卫者,周室的拯救者,被天下所有人敬仰!” “是呀,”齐威公苦笑,“这个姬速,不仅不是胆小鬼,反倒是个人精哪!” “只是,这步棋对卫公来说,也是太险了。万一我们不出兵,魏罃灭了他呢?” “呵呵呵,”齐威公笑道,“这就是个赌了。人这一生,总不免要赌几场,是不?” 田辟疆拱手道:“儿臣受教了!” 齐威公看向远处:“疆儿,说起此事,为父问你,如果你是秦公,该当如何?” “这还用说,偷袭河西呀!”田辟疆不假思索,“魏罃以一敌三,要想与我三个大国争雄,必调河西之兵,河西空虚,秦必乘虚袭之,以报六十年前的血仇,这是小儿都能推出的!” “哈哈哈哈,”齐威公笑道,“疆儿呀,如果小儿都能推出,秦公还能叫秦公,魏罃还能叫魏罃吗?” 田辟疆怔住了:“公父?” “你想想,孟津之会,魏侯叫嚣伐秦,为什么不伐了?难道就因为公孙鞅的一番蛊惑吗?不。是他不能伐,是他伐不得。魏有老本,秦是新富,魏侯、秦公皆是人精,皆知强强相搏,必将两伤。秦、魏两伤对谁有利?只对两家有利,一家是熊楚,另一家就是我田齐!” 田辟疆不无叹服:“是哩是哩,还是公父看得深远!” “疆儿,天下险恶,我们都是坐在刀口上的人,看不远能成吗?” “儿臣受教!请问公父,既然如此,我是出兵还是不出兵?” 齐威公果断回道:“出而不战!” 田辟疆叹服道:“出兵是义,不战,是不予魏、秦口实!” “呵呵呵,你能明白就好!” 楚丘原有兵马四千,加上栗将军的五千援军,共有将士九千。兵力虽弱,但有平阳屠城的前案,楚丘军民反而铁成一团,宁可战死,也不愿在赤手空拳时任人屠宰。帝丘亦然。因而,魏武卒虽然骁勇,但在人数众多、毫无退路的卫国百姓面前,寸功难得。公子卬原计划五日破城,结果连攻八日,两座城池依旧挺立。 堂堂大魏铁军,连不堪一击的弱卫城池也奈何不得,公子卬挂不住面子了,责令部将立下军令状,限期三日,要么克城,要么提头来见。 第九日凌晨,天刚破晓,魏军再度发起猛攻,战斗异常惨烈,双方兵士均似杀红了眼。 楚丘城下,战鼓咚咚,喊声震天,大魏武卒一波接一波地疯狂攻城。城上卫兵却无任何声响,甚至连鼓也不敲,所有军士、百姓皆将力气省下,默无声息地将箭矢、砖石、滚木等所有能够伤人的东西砸下城墙。前面的倒下,后面的自动补上。栗将军浑身是血,左臂中箭也顾不上去拔,挺枪直搠登上城墙的魏兵。 帝丘城下,公子卬亲自擂鼓,众魏兵奋勇争先。城门楼上,卫成公全身披挂,手持长矛,冒着矢雨沿城墙巡视。四名力士抬着一口黑漆棺材跟在后面。守城将士看到国君抬棺巡视,无不拭泪杀敌! 战至黄昏,魏人无一处突破,只得鸣金收兵。 天色黑定,在一段较为隐蔽的城墙下面,几个黑衣人轻声向城上喊话。城上兵士急报孙宾。孙宾问过,知是墨家弟子,当即垂下绳索。 墨家弟子攀绳而上。 墨家弟子以善于守御闻名列国,见到他们,卫成公、孙宾等就如吃下一剂定心丸,当下使孙宾陪同他们视察各处城防,按墨家弟子所画图纸,组织城内木工赶制守城器械,同时比照帝丘城门的尺寸,造出多辆专守城门的兵车。 兵车造好之后,卫成公带朝臣观看演示。兵车的前面和上面均安装有利刃和矛尖,后面接在一个旋转的装置上。墨家弟子在车后转动轮盘,前面的兵刃立即活动,或旋动,或刺击,寻常人等休想靠近。即使城门被人撞开,只需将此车塞上,便如铜墙铁壁。 卫成公大喜过望,当即传令安于四门之内,命兵士昼夜守候。城上将士见无城门之忧,心中大定,只将全力放在城垛上面。 三日限期已过,楚丘、帝丘二城依旧是固若金汤。 第三日傍黑,公子卬鸣金收兵,众将像是斗败了的公鸡,一个个脸色黑丧,耷拉着脑袋走至中军帐,排成一溜跪在公子卬面前,齐道:“末将无能,听凭上将军处置!” 法不责众,何况是三军的所有将官!公子卬铁青着脸扫诸将一眼,敲着几案道:“看看看,就你们这副熊样儿,哪一个像是我大魏将军?” 众将互望一眼,果见人人灰头土脸,身上甲衣没有一个完整的。更有两个挂上彩头,一个伤在额头上,另一个伤在胳膊上,好在伤势不重,随军医师草草包扎,立即赶至大帐复命。若是战胜,负伤是件荣誉之事,眼下战败,在这中军帐里,两块白纱就显得分外扎眼。 公子卬扫了二人一眼,手指帐外:“滚滚滚,全都给我滚!” 众将一个跟一个灰溜溜地走出大帐。 第(3/3)页